我姓顾,名轻言。
生于边陲小村庄,于茫茫人海中渺小又微不足道的一员。
阿爸上过学,学过字,是我们村里的文化人,听村长说本有大好前程,却不知为何,终日守候在这荒凉的大山深处。
一般村里的大人们为了孩子好养活,都会给小孩取一些“贱名”,比如狗蛋、二花。
但是阿爸有文化,我和妹妹的名字都是阿爸取的。
用城里的话来说,就是高级。
对了,听村里的老人说,阿爸就是从城里来的。
阿爸有个藏在床底下的小盒子,有一次妹妹的头绳掉进床缝里,我帮妹妹找的时候发现的。
盒子里装了几枚金灿灿的铁块,有些沉,铁块中间是星星形状,外头用红布小心地包了好几圈,还有红白相间的带子系着一端。
我看不懂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有些神气,金黄色亮得耀眼,我把东西用红布仔细盖好放了回去。
直到后来我立了功,得到了人生第一枚勋章,也是金灿灿沉甸甸的,我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床底下珍藏的盒子里,藏着父辈某些不为人知的荣光。
阿爸每天都要出门沿着山路巡逻,拿着一根自己削制的称手长棍,从白天巡守到傍晚。
抓果园里偷果子的小偷,捉田地里偷菜偷红薯的地痞流氓,上山帮村口的大婶找回偷跑的家猪,协调处理乡邻因为土地划分问题产生的矛盾。
阿爸每天都很忙,今天不是帮这个,就是帮那个,总有人能因为一点琐事就叫走阿爸。
这里地处两国交界处,太过于偏僻荒凉,附近有很多荒山,管理并不是很严。
乡邻琐事多,坏人也多,其中不乏一些试图爬山偷偷入境的。
好多次,我看到阿爸晚上回家的时候嘴角流血,手臂上也是被刀划过的血痕,还有棍棒敲打之后落下的淤青。
但这些都被阿爸侧身挡了去。
阿爸又受伤了。
阿妈心疼得直掉眼泪,转头却擦干了泪痕哄我和妹妹快点睡觉。
等我们睡着了,他们二人才偷偷坐在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简单地用草药处理伤口。
我躺在床上,心里很难过。
我想快快长大,以后保护阿爸阿妈和妹妹。
阿爸从小就让我学武,用木头给我做了个比我还高的木桩。
我那时不懂阿爸眼中的那抹深意,只觉得阿爸好厉害。
阿爸是这里的守护神。
日复一日地守护着这片干涸的烂土地。
试图入境的坏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我以后也要像阿爸一样成为边境守护者,看守这一片炎黄干涸的土地。
尽管这里很破旧偏僻,但它是我的家乡。
于是我每天除了帮阿妈下地种菜锄草,洗衣做饭照顾妹妹之外,还多了一项额外的锻炼任务。
阿爸教我防身术,教我翻跟头,教我擒拿,教我过肩摔,我学得很认真。
手臂上是和木桩、阿爸对练时留下来的淤青,阿妈看到很心疼,轻轻揉着我的手臂红了眼眶,但我却很高兴。
我要更努力一点,学更厉害的功夫,和阿爸一样。
因为,我有想要保护的人。
最近阿爸很忙,总是早出晚归的,都不能和我一起对练了。
我双拳使劲打在木桩上,拳风凛凛,模仿着阿爸教我的样子。
妹妹在旁边跳着鼓掌,欢呼叫着,哥哥好腻害!
于是我更用力了。
到了傍晚,阿妈就在家门口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等阿爸回来。
我隐约听到他们昨晚压低的对话,村里王大娘家里出了事,有几个地痞流氓趁着她女儿农忙回来的晚上,将人拖进了玉米地。
幸好被巡逻晚归的阿爸看到他们试图干坏事的一幕,于是阿爸便冲上去收拾了一顿那群人,护送王大娘的女儿回了家。
听说,那几个地痞流氓还是田地里偷菜的惯犯,经常深更半夜结伴偷村里各家养着过年的鸡鸭。
他们白天基本都不着家,不是翻山到处晃悠,就是琢磨着又去偷哪家的东西。
有几次他们被村里人当场抓到,人赃并获的时候还恶意用棍棒伤人逃窜。
这几人可是村里的刺头,难缠得很,跟个野蛮人似的,大家平时都是躲着他们走。
阿爸此前就警告过他们一次,这次又刚好撞上了王大娘家女儿一事。
那几个刺头不服就干,拿着木棍和木板冲上来就想打阿爸,最后却被阿爸狠狠收拾了一顿。
这几天阿爸出门巡逻前,特意交代我,他这几天都尽量会早些回来,要是家里来什么人的话就让我赶紧跑到村口那里找夏伯伯,夏伯伯会赶来我们家的。
村里没有信号,没有手机,山路十八弯,要打电话得到县城的电话亭里。
阿爸出门巡逻之后在短时间内赶不回来,找夏伯伯帮忙是最快的方法。
在阿爸紧蹙眉心的担忧和阿妈的提心吊胆中,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好些天。
我们都以为王大娘家女儿一事过去了之后,阿爸照常出门巡逻,家里却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他们满身嚣张的气焰,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棍棒,不知道是拆了哪家的锄头得来的,他们进门之后将家里的东西大多都砸掉了。
我没来得及去找夏伯伯。
门前,我和阿妈前不久刚整理出来的一片空地,绿油油的菜刚长出来,结果现在乱得一团糟,被挑起的泥土覆盖在菜上面。
现在菜被毁了,又要饿肚子了。
阿妈用身体挡着我和妹妹,紧紧抱着我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群人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淤青,嘴里骂骂咧咧,骂得难听极了。
阿妈伸手想捂住我和妹妹的耳朵。
妹妹被吓哭了,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呜呜地哽咽着。
她还那么小,肯定害怕极了。
我怕她的哭声惹怒那群人,只能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让她看到那群人,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哄她。
那群人又开始骂人了,用的是村里的方言,我听得懂。
他们说阿爸多管闲事,多次搅黄了他们的好事。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们打不过阿爸,于是趁着阿爸不在家来欺负我们。
他们还用木棒抵着阿妈的后背,眼看棍棒带着狠劲要落下来,我从阿妈的怀里钻了出去。
我狠狠地撞向他们,把站在前头的人撞得一个踉跄。
我干惯了农活,力气大。
我要保护阿妈和妹妹。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棍,双手使劲握着,左右挥舞着。
我要赶跑他们。
我灵活地上跳下窜,溜着他们拖延时间,可是他们力气比我还大,我很快就被逮住了。
我被他们抓住衣领,比我脸还大的巴掌朝我招呼下来,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视线也模糊了。
耳边是阿妈歇斯底里的喊声,还有妹妹被吓到的哭声。
阿妈怀里抱着妹妹,她被坏人按在地上,后背是木棍敲下的闷响。
阿妈没喊疼,却是担忧地望向我,哭着让坏人放了我。
我努力睁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双手使劲地拍打他们,指甲狠狠地挠上他们的脸。
坏人被我挠到眼睛,嘶的一声,冷不丁松开了抓住我的手,我被扔在了地上。
他们骂骂咧咧的,我却不管不顾地捡起地上的木棍,疯了一般地朝着他们挥去。
他们似乎被我吓了一跳,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我抢过了打在阿妈背部的木棍。
我松了口气,站在阿妈面前,和他们对峙着。
“不愧是他的种,嘶,臭小子打人真疼。”
“敢打我,待会就打死你。”
他们一边骂着,一边围上来想要抓我。
这次他们下手更重了,我趴在地上,坏人踩在我的后背,用力狠狠碾着。
我呼吸有些不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妈被他们抓着。
我好没用。
阿爸不在,我也保护不了阿妈和妹妹。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突然坏人痛呼一声,踩在我背上的脚移开了。
我被打到的那只耳朵红得充血,耳边是嗡嗡的耳鸣声,听得并不真切。
我以为是夏伯伯来救我们了。
因为这些坏人都被打了一顿,跌倒在地最后四处逃了,像是被鬼追一样。
阿妈把我抱在怀里,我眯着眼睛努力辨认,却看到了一群陌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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