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舍后,有一座八角亭,亭中摆着一口大铁锅,底下的石灶中不断有火舌窜动。
一袭短褂汗衫,手持一根圆棍形木杵的吴掌柜正卖力地搅拌着锅中碧绿的茶尖儿。
吴姑娘静立在一侧,看着爹爹汗如雨下的样子,不免露出担忧之色:“爹,您风寒初愈,不若还是让女儿来代劳吧。”
“你炒茶的手艺欠缺了几分,顾先生来了,爹怎么说也得亲自炒茶。”
说到这,吴掌柜随手往石灶中添了一把柴火后,继续道:“况且我喝了先生的墨茶,这风寒不仅痊愈,身上余劲也未消,不活动活动,岂不是浪费了。”
“你去外头招待一番顾先生,若他已走,那就守着茶舍。”
“这几日茶舍就不打烊了。”
闻言,吴姑娘低头应了一句,心思重重的她一路走回茶舍,一路回忆着爹给她讲过关于顾先生的事情。
印象中,顾先生这三个字,时常会在吴掌柜的口中提起。
从她记事起就是如此。
倘若那俊先生,正是那数十年前就有恩于他们家的顾先生。
那单凭驻颜不改这一点,是否就能说明他并非凡人,而是那话本故事中的仙人?
不知不觉间,吴姑娘来到了茶舍。
此刻的茶舍就是用“人声鼎沸”来形容也不为过,所有的茶桌上都挤满了人,地上也是多出了不少湿濡的脚印。
众人大多是拼桌而坐,有些无座的,干脆就蹲在茶舍门口的位置,等待着骤雨停歇。
吴姑娘的心思都在顾宁安的身上,这过路时有人喊她添茶续水,她都是指了指茶舍一侧的柜台,让他们自行动手。
以暮云道为生的行脚商大多都是这里的熟面孔,所以对于吴姑娘这番“甩手掌柜”的行为,众人也是没表露出什么不满。
毕竟平日里吴掌柜很多时候也只是给他们提供了茶叶,让他们自己动手的。
这茶舍算是个老字号,茶香味浓,价钱还不贵,很多时候有些拮据的江湖客来此地避雨,纵然是占了位置,吴掌柜也不说什么。
因此,这茶舍的人缘亦是相当不错偶尔有些“怠慢”客人的行为,大家也都是一笑了之。
与此同时,顾宁安则是正与那前来拼桌的三位卖货郎天南海北的聊着。
吴姑娘隔着老远看到顾宁安还没走,不知怎么的,她还有些莫名的松了口气,快步行至其跟身侧后,她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对对方的称呼后,低声道:“顾先生,可否劳你与我去账台处一叙?”
“嗯?”
顾宁安抬了看了吴姑娘一息,随即转过头冲着桌上的三位卖货郎拱手道:“诸位慢用,我先离一步。”
三位卖货郎也是人精,一看吴姑娘那小女儿家的姿态,又看这眼前俊朗潇洒,甚会为人处世的先生,当即就想歪了
“好好好!顾先生不必管我等。”
“吴姑娘,这顾先生,文采斐然,一看就是名家才子,我看你们就很般配!”
“哎!说什么呢!吴姑娘,甭搭理他,你们快去,别耽误你们叙旧。”
三位卖货郎你一言我一语,将那吴姑娘说得俏脸通红。
不过后者也只是用那对桃花眼“剜”他们一眼,并没有反驳什么。
哐啦!
顾宁安挪开了些许坐着的木质长凳,对着发愣的吴姑娘说道:“愣着做甚?”
“啊!”
吴姑娘慌了神道,她忙不迭的指了一个方向道:“这边请。”
顾宁安顺着其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皱眉道:“你家账台何时改到茅房处去了?”
唰!
吴姑娘猛地回过头,发现自己指得位置没错后,又是扭过脖子应道:“没错啊,茅房可不在这里头!”
然而,她回过身后才发现,顾宁安早已经朝着账台的方向走了过去,压根就没有在原地等她。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羞恼的吴姑娘银牙紧咬:“爹说得没错愈俊的男人,愈会骗人!”
说是这么说,可吴姑娘也是快步跟上了顾宁安的身形,朝着账台走去。
两方正好齐腰高的长方形柜子拼接在一道就成了这茶舍的账台。
账台外表呈暗红色,台面上的东西不多,数个倒扣起来的茶杯,一方干净的桌巾,以及一樽紫砂壶。
紫砂壶开着盖子,里头有些陈茶。
这茶不是用来泡得,而是给人闻闻茶香的同时,又当个装饰物的。
顾宁安端起紫砂壶,嗅了嗅,一股陈年茶叶的厚重茶香便是迎面而来。
“顾先生!”
吴姑娘看对方“戏弄”了自己还有闲情雅致闻茶香,气不打一处来的她就那么瞪着顾宁安一直看。
仿佛想用这招让对方心生愧意一般。
然而,她这招怕是用错了对手,无论她长得多大了,容貌又是如何。
在顾宁安的眼里,她始终是哪个胖胖嘟嘟的“小三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吴姑娘瞪得眼睛都发酸了,眼前的顾宁安却仍旧把玩着手中的紫砂壶,没有丝毫理睬他的意思。
憋不住的她压低了声音道:“顾先生,你打算看这紫砂壶看到什么时候?”
一声清脆的“哒”声响起!
吴姑娘眼眶噙泪,双手不自主的叠起捂住额头,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尾微微泛红。
第二次了!
从小到大,爹都没舍得打过自己!
今日竟然被同一个男人打了两次脑瓜崩!
由于情绪激动,吴姑娘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连带着那抹朱唇一道微颤。
眼看着这茶舍内马上就要“落雨”!
顾宁安放下紫砂壶,皱眉道:“好了,莫跟小时候似得,动不动就眼睛落雨。”
吴姑娘硬憋着泪,咽声道:“你凭何打我!”
“你唤我来,不说何事,又口气严厉质问于我”顾宁安顿了顿,笑道:“教训教训你,又如何?”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吴姑娘“哎”了一声,像是忘记了什么的她在这一刻真感觉是自己不太礼貌了。
不管眼前的俊先生是否为爹得熟人,又是否是传说中的“仙人”。
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人家治好了她爹的风寒那便是恩人。
不道谢便罢,还质问恩人,自己何时如此没有分寸了?
许是被打傻了咳咳,许是反应不过来的缘故,吴姑娘三两下一想,就完成了“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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