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背后,一对中年男女相互搀扶,缓步走出。
走在稍前的男人,皮肤黝黑,身形宽大,半袖麻衫下露出结实的肌肉。
其一手牵着妇人,一手握着一把三尺长的利刃,眸子里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其后,中年妇人握着一柄相同制式的利刃,相对于黝黑汉子来说,她的惧怕是写在脸上的……苍白的脸,飘忽不定的眸子,急促的呼吸,无一不昭示着她的恐惧。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宁安在进入北黄天时,遇到的难民夫妇。
而这对夫妇的女儿,此刻就在擂场的另一边站着……
“顾先生,这两个凡俗上来,定然是打不过段沉的,甚至连碰到他的资格都没有。”
“如此一来,他又该如何展现自己毅力不倒的气概呢?”
豆包的眼神中满是疑惑,黄豆大小的瞳仁滴溜溜的转。
“深入想想,其实很简单。”
顾宁安引导似地问道:“花掌柜对这些店伙计,对那新收留的小莲如何?”
豆包道:“花掌柜待他们很好,拼了命都要保下他们。”
顾宁安笑道:“那你想想,倘若你待一个人那么好,但他们却跪下来求你,求着要取你性命,让他们活下去,你又会如何?”
豆包震震翅膀:“恨!发自内心的恨!”
顾宁安笑道:“那如果段沉愿意牺牲自己,舍身取义要成全凡俗之人,那在段沉原本的设想中,花掌柜该是如何?”
嗡~嗡!
“我明白了!”
豆包微微凌空,翅膀扇得“嗡”响:“这阴险狡诈的段沉,想利用凡俗活下去的欲望,衬托出他自己的善!”
“先前面对强横妖修不屈不挠,死战亦胜,只为护花掌柜周全。”
“最后则是爱屋及乌,花掌柜要护的人,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护住!”
“这般一箭双雕,环环相扣的心术,若非先生点破,花二娘恐怕就是再铁石心肠,也要被融开!”
“你想的大差不差,不过还遗漏了一点……”
说到这,顾宁安顿了顿继续道:“段沉内心厌恶凡俗之人,所以他这么做,也是想让花掌柜瞧见凡俗之人为求生存的自私阴暗……”
豆包颔首:“喔~~~这厮浑身上下当真是长满了心眼子啊!”
话说擂场中,中年夫妇行至场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自家女儿的方向展开双臂,哽咽呼喊着“小莲”二字。
“爹!娘!”
留着齐耳短发,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小姑娘,怀着哭腔应了一声后,便是想要挣开紧攥着自己右手的少年郎。
“大哥哥,你让我过去!”
“那是我爹娘!”
小莲一边挣扎,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少年店伙计眼神复杂,他先是看了看对面中年夫妇手中的利刃,又是望了望身边不断想要挣脱的小莲。
犹豫了片刻,他才是支支吾吾的吐出一句话:“小莲,咱再擂场上……你若是过去……”
“我爹娘不会害我的!”
“大哥哥!”
“放开我!”
望着泪流满面的小莲,少年郎咬着牙松开了手。
失去了“束缚”的小莲踉踉跄跄的朝着父母的方向奔去。
很快,这一家三口便是相拥而泣!
这家人团聚的感人画面,让猎斗场的看客们一脸懵逼。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自身实力不够,所以才看不透这对其貌不扬的夫妇。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猎斗场的最后一场,守擂一方定然是空前的强大!
要不然这比斗不就成了虎头蛇尾?
结果现在可到好,这最后一场的守擂方,竟然是两个凡人!
至于这两个凡俗还是攻擂一方某个凡俗小姑娘的父母这点,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他们想看得是有来有回,强者间的对抗,而不是看修士碾压凡俗!
“凎你娘嘞!”
“猎斗场的妖修都死光了吗啦!”
“老子刚倾家荡产的押攻擂方走不出猎斗场,你们就给老子整这一出?”
一位身材肥胖的妖修怒吼了一声,随即就有不少同他一样,在各大赌坊押了花掌柜他们输的人妖修出声附和!
不少人甚至喊起了“黑幕”,认为是赌坊和猎斗场里应外合,故意在最后一场安排凡俗之人上台,好狠狠的坑杀他们的钱财!
刹那间,全场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抗议声”
但凡是下注了的,就没有一个不扯着嗓子呐喊“黑幕”,要猎斗场给个说法!
眼看着现场闹了起来,主持人鹰翔振翅飞掠至场中,轻轻压了压手,前一秒还嘈杂不堪的猎斗场,瞬息安静了下来。
就像是一个原本大喊大叫的人,陡然失声了一般!
“诸位!”
“猎斗场从不存在什么黑幕!”
“若是有不服的,大可进入擂场!”
“无论你们是加入攻擂,还守擂,我猎斗场都没有半点意见!”
言罢,鹰翔便重新回到了场边驻足!
全场数万名妖修看客,其中不乏实力强横之辈,若单对单的动起手来,秒杀那鹰翔是绰绰有余的。
但在这一刻,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因为就在刚才,他们感受到这猎斗场的地底下藏着一方可怖的阵法!
所以即使鹰翔实力不足,亦可轻而易举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闭嘴!
“这阵法倒是有些意思,并非抑人喉口,而是形成一个个气膜,将各自的声音压制在气膜之中……”说话的同时,顾宁安伸出一根食指轻点了豆包的脑袋一下。
只听“噗”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刺破了一般,豆包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先生先生!我能听到你说话了!”
“刚才那一瞬,我还以为自己聋了!”
闻言,顾宁安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眼下该如何是好?”
擂场一安静下来,段沉纵压低了声音,也一样传遍全场。
看着段沉一副“不忍下手”,纠结无比的样子。
花二娘心中作呕,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从袖间取出一方手绢的她,替对方擦去了脸颊上淌落的血水。
自以为总算是感动了对方,段沉忍不住想伸手去抓对方的手,却又落了个空。
不过这一回,段沉心底倒是没有半点失落!
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花娘,毫不嫌弃的将沾满了他血水的手绢,给收了起来……
想来,吾马上即可叩开花娘的心房了……想到这,段沉顿感那哭哭啼啼的一家三口都顺眼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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