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听到大狗提起张翠花,迷迷糊糊的二狗也跟着点头。
嘟囔道:“对,哄……不好哄,阿娘很……很难搞。”
二狗的声音很小,可安小暖就在他身后,所以听得一清二楚。
她问大狗:“你阿娘经常躲起来哭吗?”
“嗯!”
大狗应了声,说:“有时候是想我阿爹了,有时候是三狗不好带,一直哭,她就跟着哭。
还……还有时候是我和二狗不听话,她会哭。”
言毕,想了想又道:“如果我们进山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阿娘会哭,找到了好东西,阿娘也会哭。
就连有时候干娘您叫我们过去吃饭,阿娘都要感动得哭一场。”
“真的假的?”
跟在大狗身后的二宝有点不相信,插嘴道:“我看翠花伯娘每天都笑眯眯的,不像一个赖哭包啊!
怎么她在家总是哭啊哭?难道她是水做的?”
“别胡说,好好看路。”
安小暖拍了一下二宝的屁股,又问大狗:“以前你阿娘也这样吗?还是你阿爹被抓去充军后,她才开始的?”
“我阿爹被抓后才这样的。”
大狗的声音有点沮丧:“以前我阿娘很坚强很勇敢的,我从来没见过她哭。
就连跟我阿爹吵架,也总是她赢,我阿爹委屈得不行。
可自从我阿爹被抓走以后,她三天两头就掉金豆豆。”
说着,大狗又道:“一开始,还会躲着我和二狗,不让我们看见。
后来慢慢就不躲……也对,也不是不躲了
,是躲不了,她经常动不动就红眼眶掉眼泪。
也就只有在你们面前,她还能忍一忍,笑容多一点。”
安小暖听言,心里也有数了。
丈夫被抓走充军,这自然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但以张翠花的性格,她还有三个孩子在,打击再大,也肯定能顶得住。
所以安小暖更偏向于,张翠花在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有点抑郁了。
等生完三狗,压力变得更大,这症状也就变得更严重。
不过,有关于‘抑郁’这方面的事情,现代都还有好多人不上心,认为这是一种矫情,更别提古代了。
在古代,大家伙儿根本没有‘抑郁’这种概念!
“大狗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干娘今天就把你当成一个大人,好好跟你说一些话。”
趁着这会儿张翠花不在,安小暖决定给大狗打个预防针,让他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虽然我是在村里的壮丁被抓以后才认识你阿娘的,但我也觉得,你阿娘的心思有点太敏感了。
哪怕她没有在我面前哭过,可很多时候,她说的话,做的事,都表现出她压力很大,对未来不抱希望。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人活着,就得对明天有期盼,否则接下来那么多个日夜,该怎么过?”
说到这,安小暖又道:“我觉得,你阿娘应该是压力太大了。
你想想啊,她先是亲眼目睹你阿爹被抓去充军,经历了一场离别,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还得抛
下房子和田地,跟着全村人一起逃荒逃难。
逃荒逃难的路上,又看到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见了这么多的血。
虽然后来我们死里逃生,来到了这里安顿,可她面临的,却是一个女人,要养大三个孩子。”
“我知道的。”
大狗听了安小暖这些话,也有些难过:“干娘,我和二狗都知道的。
所以这两年来,我们一直提醒自己要听话,要多干活儿,少让阿娘操心。
可阿娘还是哭,还是很难开心起来……”
“唉,你们听话懂事,这自然是好事。”
安小暖叹了口气,道:“但听话懂事的同时,也要想一想你们阿娘,要让她有被需要的感觉。
虽然你们抢着把活都干了,不想让你们阿娘太辛苦,但阿娘永远是阿娘,她想成为你们的避风港,让你们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
你们阿娘的心啊,现在敏感又脆弱,是需要仔细去呵护的。
她压力很大,希望你们可以帮忙分担,但也时常会内疚,时常会觉得对不起你们。
因为她认为自己没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不是一个好阿娘。”
“不!”
大狗反驳:“她是好阿娘!”
“可她不这么认为啊。”
安小暖声音很是温柔:“她觉得,是她让你们太辛苦了,但面对现状,她又没有办法去改变。
这就是为什么,她经常忍不住会哭。
你们进山找到好东西,她会哭,因为她觉得什么, 都靠你们,很对不起你们。
你们找不到好东西,她也哭,因为家里几张嘴等着吃饭,而她现在除了靠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狗停下脚步,他觉得安小暖分析得很有道理,他相信安小暖能帮他。
“我刚刚说了呀,仔细呵护她。”
安小暖笑着冲大狗道:“等二狗病好了,你和他琢磨琢磨,看看怎么拿捏这个分寸。
既要帮着分担你阿娘身上的重担,让她压力别这么大,也要让她适当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说着,想了想又道:“你们兄弟俩要摸清楚,在你们阿娘面前,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该说什么话。
如果她情绪低落的时候你们哄她,她反而哭得更凶,说明这个哄虽然会让她感动,但也会让她有心理负担。
那你们就干脆别哄,把那些暖心的感人的话,全部换成没心没肺的开玩笑,这一点你们可以跟二宝学一学。
有时候啊,稍微没脸没皮一点,也是可以的。”
大狗听言,点了点头,又问:“那她高兴的时候咧?”
“高兴的时候就简单多了。”
安小暖继续出主意:“她情绪好的时候,你们就给她画大饼,别管以后能不能做得到,先把她喂撑了再说!”
“画大饼?”
大狗有点不明白:“干娘,我连笔都拿不好,怎么画画啊?而且我也没有纸笔。”
“画……画出来的饼子也……也能吃吗?”
二狗都发烧发迷糊了,还不忘竖起耳朵
听自家干娘和自家大哥的对话。
听说要画什么大饼,把自家亲娘给撑饱,这肚子不免咕咕咕唱起了歌。
——饼子?
——画出来的饼子,味道好不好吃哟?
——真想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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