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过后,好多往事开始从脑子深处往外蹦,拦都拦不住。
我一个人走到医院的院子里,独自承受着记忆回归的时刻。
……
十几年的记忆,就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全都重新回来。
那些记忆里居然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被我生生全部忘记了。
我没办法继续在医院里待下去,出门在新年的街头漫无目的的走,使劲忍着眼泪。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下决心拿出手机,翻出来昨天偶遇那个任准留给我的手机号码,他说让我加他的微信,我还没加。
微信很快加上。
我没心思废话,直接就问他,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地方。
——“可以,你要去哪儿。”任准回复很快。
——“你一定知道我儿子埋在哪里吧,我要去看他。”我颤抖着手指,给任准发过去这句话。
这次,隔了足有一分钟后,我才收到回复——“你都想起来了?”
没想到我居然还生过一个孩子,一个六岁的孩子……我和闫沉的儿子。
——“我是都想起来了,知道的话能带我去吗,我很想马上就去看看他。”
任准又是隔了一阵才回复我,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把我的这些话给别人看了,也许就是在给闫沉看,他的前老板。
——“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你确定要去看孩子是吗?”
我看着任准的回复,迅速把自己的方位告诉他,然后加上一句,“谢谢你,我也想起来你了。”
任准只回了我一句等着,他尽快过来,再没说别的。
半个小时后,任准那辆招摇的黑色轿车,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最后停在我身边。
车窗摇下来,“上车吧。”
我坐进车里,任准发动车子,问我知不知道闫沉出了车祸在医院。
我呆呆看着车前方的路面,“知道,我去过医院了。就是看过他之后,我才全都想起来了……”
任准转头瞥了我一眼,“不等沉哥醒过来,再决定要不要去……”
他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告诉他不用等闫沉,他醒不醒过来我都要现在去看我儿子的墓地,我要知道他这两年睡在什么地方。
“好。”任准别的都不说了,把车速提了起来。
我有些迷惑的看着他,“不需要去机场吗,你要开车带我去?那得开多久?”
任准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开车去就行,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到,离这里不远……我记得当时,沉哥吩咐我去办这事,他跟我说是你跟他说的,说你本来答应孩子,要带他来浮根谷这里看大海。所以,沉哥就选了那个地方。”
我不敢去看任准,怕他看见我眼睛里的水雾。
闫沉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们最后在一起时说过的话,有关我们儿子骨骨的话。
可是,怎么我们就会走到了这一步。
不敢去深想,我怕自己会彻底发疯,再也不是失忆这么简单。
两个小时后,任准把车停在了浮根谷临近的一个小县城里,停在一处很不错的房子对面的马路边上,他跟我说,“到了。”
我疑惑的往外面看着,以为他会开车直接送我去骨骨的墓地,不明白为什么是到了活人住的地方。
“下车吧,丁小姐。”任准用我久违的一种口气说出这句话,自己开了车门先走了下去。
我也跟着下车,跟他一起过马路,走进了这处很不错的房子里。
——
四个小时后,任准扶着我走出了这里。
“我要去医院看沉哥,你呢,跟我去吗?”任准在高速路上,转头看我一眼,问我。
我手机上收到闻老师微信,告诉我闫沉已经醒过来,可是状况并不好,问我什么时候回医院。
闻老师还跟我说,闫沉醒过来就一直在找我,说有重要的话要跟我说。
我看着这条微信,来来回回的看。
我觉得闫沉要跟我说的话,应该就是我刚刚看到的那些。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两年,一直要换个身份在我身边吗?”我把手机放起来,转头看着开车的任准,语速很慢的问他。
任准回答得很简单,“不知道。”
“那过去,你跟着他,你们究竟在做什么生意?为什么他会有枪,在宗巴白城那边,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这个我不能说。”任准说完,几秒后又接着说,“我知道,沉哥对你感情很深,是真的。”
我也想起闫沉跟我说的一些话,就突然问任准,“听你沉哥说,你是岛国国籍,你妈妈是我们人。”
被我问到自己头上了,任准嘴角弯了弯,“嗯,我十几岁来过这边,后来又回了岛国,大概五六年前才又回来的……经历了一些事,就和沉哥认识了。”
原来这样。
我又问他,“那你和他是因为什么事情再见到的,还跟着他一起做事?”
任准咳一下,“我还是不能说……说一点也行,我跟沉哥,是因为一场文物交易又见面的,我们家族一直收藏很多你们国家的文物。”
我挺意外,没想到他们会是因为文物才重新见到。
在我印象里,闫沉或者闫家,都和文物没什么关系,闫首为好像对收藏毫无兴趣。
闫沉就更是。
“你想起来那个向静年了吗?”任准突然就提起了这个。
我眼神一滞,记忆恢复了,当然也就想起来这个女人。
“嗯,她是你沉哥的合法妻子,她现在在哪儿呢,闫沉跟着我在一起,她就不反对吗?”
“你出事之后,向家也出了很多事,静年姐她……”任准转头看看我,欲言又止没往下说。
“她怎么了?”
车速变慢,任准声音有些压抑的回答我,“静年姐和老爷子,就是闫首为,一起从楼上跳下去的,在闫家的办公楼里。”
“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震惊的看着任准,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具体的还是等沉哥说吧,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出事之前那段日子,我就不怎么跟着沉哥了。”
任准见我反应挺大,又说了一句。
看见闫沉的时候,他正闭着眼躺在病床上,闻老师和闫沉妈妈都不在。
任准走到了病床边上,俯身看着闫沉,轻声叫了句沉哥,我看到闫沉眼睛慢慢的睁开。
他一条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和石膏,看来车祸是伤到腿了。
“任准,你来了……”闫沉看清楚眼前人是谁后,声音很低的开口,每说一个字似乎都很吃力。
“沉哥,我知道那事了,怎么能不来,可是没想到会……”任准说着,忽然转头看看我,“没想到先见到了项小姐。”
闫沉没动静,他好像还没发觉我也在病房里。
这有点不对劲,我下意识就往前走了几步,离病床近了点。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闫沉突然警觉地扭过头朝我看过来,目光很直,没有交点地看着我,“还有谁,任准你跟谁一起进来的?”
我和任准互相对看一眼。
“沉哥,你眼睛怎么了,看不到了吗?你看不见我吗?”任准问着,我看到他抬起手在闫沉眼前晃了晃。
闫沉的眼睛毫无反应,还直直的看着我站的位置。
“是你吧,项欢。”闫沉突然问了一句。
我有往他那边走了两步,开口说,“是我。”
“沉哥,你眼睛……”
“眼睛没事,医生说两天之内应该就能看到东西了,没事。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谁告诉你我在医院的?”
闫沉眼睛看不到,可一直盯着我说话的位置看,现在也是看着我在问。
“任准,你能先出去吗,我有话跟她说,别让其他人进来……”闫沉的手摸索着去握住任准,“谢谢你赶过来。”
任准看看我,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放心吧沉哥,我出去门口守着。”他说完,开门走出了病房。
只剩下我和闫沉,我朝他走过去,搬了椅子就坐在他头边上,看着他有脸茫然听着我动静的样子。
我把手主动伸到了闫沉手边,碰到他的那一刻,他明显抖了一下往后一缩。
我把手搭在他手背上,“闫沉,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闫沉脸上很平静,像是我说的话对他来说早就预料之内,没什么好吃惊的。
“为什么不让他去该去的地方,我想起来了,在酒店里我们说过的,是你说会把他好好安葬的,为什么没有那么做?”我问着,手上用力捏了捏闫沉的手。
“你去过那房子了?任准居然出卖我。”他说着嘴角弯起,虽然脸色很不好,可这么笑得时候,看起来还是很有魅力。
我想起来,很多年前的某段日子里,只要见到我,他就会这么笑起来的,那时候真是很好,我跟他最好的一段日子。
可是很短暂就过去了。
“为什么那么做。”我继续问。
任准带我去的那个房子里,布置的就像是个游乐园,属于小孩子进去看了会兴奋,会发疯的在里面打滚玩的地方。
任准告诉我,骨骨的骨灰一直没下葬,闫沉把骨灰就放在这地方,已经放了快三年。
他虽然离开了闫沉身边,可是按着闫沉跟他约定的,每隔十天就会过来看看,会亲自动手打扫这里的卫生,然后再离开,十天后再来。
几年时间里,风雨无阻。
闫沉安静看着天花板好半天后,才转头朝我看过来,把他的手从我手里拿出去,放进了身上盖的被子里。
他没头没尾跟我说,“项欢,谢谢这两年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会一直记着,会带进坟墓里的,谢谢你。”
我一声不吭听着。
“我要出国去做手术了。你既然都想起来了,那应该记得我那个病的严重程度,我撑了两年在你身边,现在撑不下去了。”
“项欢,我们就在这告别吧……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身边。”
我冷笑,闫沉听到我的笑声不再往下说。
“我都想起来了,你却跟我说不要再见了?难道你做那个手术,会回不来了吗?那样的话,太便宜你了。”我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闫沉也笑了。
“你说的没错,这次去国外见我妈妈,我去做了体检,医生说我做手术的话,成功几率只有不到一半。”
我心头像是被重物坠着,一直往下沉。
“项欢,你希望我也死了是吧。”闫沉一字一句的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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