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说什么?”

    “说说2019年初的冬天,你还在丁归手底下干活的时候,接到的那个去葛家村骚扰村民,铲除钉子户的任务。”

    “……警察叔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混混咧开嘴笑,“那年冬天我确实在江城,但我可没有去过什么葛家村李家村哈。你们可是警察,人民的公仆,可不能干那种随意污蔑人的举动。”

    “没去过?”

    刘青锋冷笑一声,冲一旁的李洋使了个眼色。

    李洋拿出手机找出一个视频,行至小混混面前,给后者看视频。

    画面中,赫然是19年拐进葛家村前那条大路上的场景,一群混混正勾肩搭背往葛家村去,瞧着嘻嘻哈哈的,虽然画面不太清晰,但李洋还是精准点了点其中一个黄毛:“这个人就是你吧。”

    小混混却完全不看手机视频,只盯着李洋看。

    过了会。

    他突然哧哧地笑起来:“我说,你们警察叔叔还喜欢玩男扮女装那一出啊?而且这算不算钓鱼执法?要是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被曝光出去……”

    “什么男扮女装?钓鱼执法?聊天记录?”

    李洋表情严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啧,那软团团是?”

    “哦,你说那位勇于举报,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朝阳区群众啊。”

    小混混:“???”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行了。”刘青锋冷声道,“你也不用藏着掖着,我们既然能越过丁归,找到你头上,就说明已经知道案件的大致情况了,你只需要赶紧把你知道的交代一下。”

    小混混表情不屑,似是不信。

    刘青锋淡淡道:“当初丁归的下属找到你们七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一人一天给一千,让你们去葛家村那几个钉子户的麻烦,你们觉得是个肥差,去了,谁知后来葛家村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两个老人,还有一个年轻人重伤。”

    “本来这也没你的事,毕竟放火的不是你,可谁知之后一段时间,你的几个好兄弟都因为各种‘意外’死亡,你意识到事情严重,假死逃脱生天,赶紧换了个与江城跨越大半个华夏的偏远城市,隐姓埋名生活,直到去年夏天,才因为思念父母,回到江城附近的市区,当起了外卖员。”

    “五年了……”

    这似是感叹一般的话,仿佛带着小混混一起进入了那艰辛的“五年”。

    初来乍到一个新地方,没有认识的人,没有免费住的地方,更没有文凭,找不到工作,偶尔连这个城市的方言都听不懂……

    “这五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

    刘青锋看着小混混,“但所有你认识的人,也过得很辛苦。你的父母当初得知你的死讯,悲痛欲绝,身体很快就垮了,还得强撑着挣自己的养老钱;跟你心意相通的姑娘那年死了心,第二年就跟一个相亲对象结了婚,到今年,孩子都已经两岁了,正准备送去幼儿园了;跟你拜过把子的那群兄弟们,就为了一个给人找麻烦的活计,坟头草都已经很高,每年清明都是哭声……”

    “你甘心吗?”

    刘青锋问,“你真的甘心吗?明明整件事情都跟你们无关,你们最多也只是一个寻衅滋事的罪名,被抓到也就是关个几天就能出来,出来后,跟你的父母团聚,跟你的爱人厮守,跟你的兄弟继续喝酒聊天。”

    “明明一切都是由丁归他们一手造成的,却因为害怕被丁归灭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苦难,眼泪与离别的发生,被迫背井离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就连想念父母,都不敢远远看一眼。”

    “你难道不想让丁归付出代价吗?”

    小混混的手紧紧握着,他低着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行了刘队,别跟他废话了。我看他之前骂女孩子倒是骂的很起劲,脏话都不重样,结果到了要对抗男人就不一样了啊。”

    一旁始终安静的苏时酒突然出声。

    他看着那小混混,总是清冷的面容挂上讥讽的笑,“我还以为他离江城这么近,是打算举报丁归,那好歹算是个有情有义且勇敢正直的人,这么一聊才知道,原来也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怂货而已。”

    “……你懂什么。”小混混双目无神,突然开口。

    苏时酒却好似没听见般,对刘青锋继续输出:“我看他这样的人,确实没必要重新出现,最好所有人都当他已经死了,这样他的形象好歹还维持在当年的模样,多少能担一句年少轻狂,而不是如今……啧啧啧。”

    “你懂什么!”

    小混混突然手握成拳,狠狠捶了下桌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肉眼可见的,他的手红了,但他却毫不在意。

    他看着嘲讽他的苏时酒,目眦欲裂,“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根本不知道他背后有多大的势力!那可是周家!当初干了那么多,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可还能安然无恙退场的周家!”

    “那就不管周家。”

    苏时酒想也不想接话。

    他目光紧盯着小混混,与后者对视,“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纵火案的细节都说出来,之后盯紧了丁归,咬死了丁归。”

    “接下来的事,全部交给警方。”

    临时借调的附近派出所的审讯室内,一片寂静。

    过了会,小混混抹了把脸。

    “……当时,丁归是叫他手下的一个助理找到的我们。工资和需要负责的工作内容,都是由他亲自交代的,同时,他也会跟我们一起,作为监督我们的人一起前往葛家村,相当于找钉子户麻烦的第八个人。”

    “他那人很爱喝酒,整日醉醺醺的,但却实打实是丁归的人,我们根本得罪不起,就每天捧着他说好话,看看他能不能带我们进圈子。”

    刘青锋:“你说的这个丁归的助理,他叫什么?”

    “赖良才。我们都喊他赖子哥。”

    ……赖良才!?

    苏时酒和敲敲打打做记录的李洋坐在一起,闻言心中一凛。

    他飞快打开手机,找到之前程拓给自己发来的消息,赫然发现,那个脸上有黑痣,之前去过缅区,如今正给高嘉远当司机的男人,就叫赖良才!

    怎么回事?

    难道这件事中,还有高嘉远的手笔?

    苏时酒脑子一时间有点乱。

    他眉头紧皱,与刘青锋对视一眼,后者看过苏时酒给他转发的资料,自然也知道赖良才这个名字,他微微一颔首。

    苏时酒便打开程拓给的那些资料中,附带的赖良才的照片,递到那个小混混面前让他辨认:“是这个人吗?”

    小混混一怔,却面露茫然:“……不是啊。”

    “你再仔细辨认辨认?”

    “……都不需要仔细辨认。”小混混说,“我认识的那个赖良才,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身板儿很瘦,也很虚,根本不是这副五大三粗的样子,而且他脸上没有这颗痣,眼型更不一样。”

    他指指苏时酒手机上的这人,“我认识那个是三角眼,这个不是。鼻子看起来也没那么高,塌的,脸上还坑坑洼洼,据说是以前长青春痘留下的……”

    “反正,这完完全全就是不一样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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