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只点了处在c位的那名青年。

    苏时酒等其余十几人从包厢里退出来后,并未能立刻离开,而是作为候补人员,等在走廊内。

    中途,经理有事被叫走了。

    苏时酒站在盥洗台前,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白皙的手指。

    “新来的,你也别太难过了。”一人站在苏时酒不远处,他嘴上宽慰,面上却带笑,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

    顿了两秒,他这才笑眯眯地补完剩下的话,“毕竟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你长得好看,这个老板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对吧?”

    “确实,谁能想到那大老板就不选你,而是选了李吾呢?亏经理那么看重你,还特意把你叫来,结果却没派上用场,啧啧啧。”

    “说起来,李吾这次少说也能拿这个数吧?”有人比了个手势。

    “可不么,而且我看里面那位不像是什么小人物,要是能顺势跟了对方,那以后的荣华富贵……”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众人心照不宣。

    “还得是李哥。”

    “这明天不得喊咱们李哥请吃饭?哈哈哈。”

    一群男男女女抱团站在一起说笑,多数人指缝中都夹着细长的高档烟,雾气缭绕间,发出的笑声颇为刺耳。

    苏时酒从镜子前看到这一幕,也跟着哂笑一声。

    这群人特意在他面前说这个,不就是趁着经理不在,想挑衅他么?

    ——前段时间,苏时酒接到匿名举报,说这家名为帝水的会所,表面上用楼下的酒吧当幌子,实则包厢内会接待一些高级别的客人,可能涉及强迫女性提供某些特殊服务的交易。

    因为消息来源是个迷,且单独发给苏时酒,不一定准确,所以苏时酒打算先暗中调查,等发现确有此事后,再连他拍摄的部分证据一起交给警察。

    顺便也能挖掘一些有价值的新闻素材。

    帝水会所并不算特别高档,苏时酒由之前培养的线人牵线,以家中急用钱为由,轻而易举地搭上了经理这条船。

    虽然来的时间不久,但苏时酒长相精致昳丽,人又会说话,举手投足间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自然很受客人们欢迎,陪酒时的好评率也很高,营业额一骑绝尘,却也因此被这些个“老人们”埋怨,觉得是苏时酒抢了他们的客人。

    得了钱,却不孝敬“老人”,以李吾为首的小团体,早就看苏时酒不顺眼,准备什么时候收拾苏时酒一顿。

    只可惜,苏时酒自认也不是什么善茬。

    水流下的纤长手指微微弯曲,终于舍得不再被冲刷。苏时酒从旁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靠在盥洗台前擦手。

    等众人的戏都唱完了,苏时酒才轻轻偏了点头,他回眸,棕色的瞳孔中带着丝漫不经心,笑道:“确实需要好好庆祝一下,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

    ——来了这么多天,苏时酒也确实听到一些风声,证实了这家会所的确不干净,至少是在试探灰色领地,虽然目前还没查到相关内容,但至少聚众赌博和打架斗殴是跑不了了。

    等他收集完资料,再卧底一段时间,面前这群人可就只能围在一起铁窗泪了。

    聚餐庆祝?

    不存在的。

    众人当然不知道苏时酒话语中的真实意思,登时面露不悦。

    “苏时酒,刚毕业没混过社会吧?口气就敢这么大?”一身摇滚风装扮的何焕表情冰冷。

    似乎是为了震慑苏时酒,何焕说着,一把扔掉烟,脚尖用力在上面碾了碾,嗓门提得很高,放狠话道,“真要得罪了我,我让你以后在江城吃不了兜着走!”

    苏时酒却双手抱臂,姿态闲散,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看何焕的视线,像是看跳梁小丑。

    他冲走廊尽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好心提醒何焕道:“我劝你最好小点声,里面那个老板看起来可不好惹。”

    何焕眉头一跳。

    不过,更让何焕觉得不悦的是,苏时酒竟对他说出的威胁毫不在意!这是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吧?

    周围看戏的人多,何焕一想到自己被下了面子,当即冷声道:“苏时酒,真不知道你他妈在装什么——”

    话音未落,就像在验证苏时酒的话,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走廊尽头传来重物撞击在门板上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李吾的求饶:“老板我错了,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正在盥洗室前抽烟看戏的众人悚然一惊,齐刷刷扭头看去。

    苏时酒同样抬眸。

    只见之前讨好顾总的那名三十多岁的微胖男人,正一把攥住李吾的领口,面目狰狞地骂:“顾总都说了不喜欢人碰,你特么听不懂人话是吗?竟然敢擅自靠近?帝水什么时候出了个你这种不长眼的狗东西!?”

    说罢,那微胖男人尤觉得不解气,又在李吾身上狠狠踹了脚。

    李吾长相是偏艳丽那一挂的,此时却涕泗横流,不住呜咽讨饶,哪里还有平日高傲到眼高于顶的模样?

    苏时酒见状,不动声色拧了下眉。

    周围原本对着苏时酒十分嚣张的男女,也都一个个低眉顺眼,假装没看见不远处的单方面殴打。

    眼看着那微胖男人还要再踹,或许会出人命,苏时酒摸了下兜,正准备暗中报警时,一只苍白的手抬手,落在包厢的门框上,骨节分明。

    被称为顾总的男人站在门后,长而浓密的眼睫垂下来些,淡色的如同冰原般的瞳孔中满是冷意,显然对两人挡着门的行为十分不满。他眉头轻蹙,薄唇张开,冷声道:“想动手也滚远点,别脏了我的眼。”

    李吾得令,当即连滚带爬地逃。

    微胖男人转过身,正要讨好笑笑,看看刚刚的事情还能不能有所补救,却在触及顾总的视线后,瞬间懂了什么。

    他额头冒汗,一句也不敢再多说。

    ——明明来之后,他对经理千叮咛万嘱咐,说今天到的是贵客,千万不能得罪,怎么还会有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凭借自己的那点姿色,就能贴上顾总,后半辈子都荣华富贵了!?

    要知道,顾总顾殊钧,可是江城有名的顾家走出来的公子,他在几年前与顾家闹翻决裂,本以为会就此沉寂,没想到却凭一己之力,创办了如今大名鼎鼎的时钧科技公司,主研究的是智能ai和脑机接口技术,堪称走在时代的最前沿。

    而他旗下的分公司还涉猎多个领域,年纪轻轻的二十九岁,就成功登上了国际富豪排行榜。

    是当之无愧的年轻有为。

    原本以微胖男人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请得动这尊大佛,然而今日,对方似乎是来了兴致,突然说要来看看。

    他怎么能心中不喜?

    只可惜时间实在紧迫,才没空去请专业的男模或者外围,搞了这些陪酒过来撑撑场面,热闹一下。

    早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就算是倒给他钱,他也不会请这些什么劳什子的陪酒进去!

    微胖男人心中想着,登时怨恨起害他得罪顾殊钧的李吾和这家会所。

    以后再也不来了!

    另一边。

    经理不在,盥洗室前原本作为候补的众人,也都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尤其是看到刚刚那一幕,都开始心中犯怵。

    他们是来赚钱的,可不是来挨打的……

    眼看着连平时常来这家会所的孙副总,此时都如同被贴了催命符般离开,所有人心中有了答案,统一转身,整齐而安静地如潮水般往外退。

    苏时酒反应速度也很快。

    他低垂下眉眼,跟在人群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刚走出两步,手腕猛然被攥住。

    苏时酒回眸。

    只见那顾总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对方神色冰冷,唇角向下拉成一条直线,冰冷的气息几乎化为实质。

    对方手上用力,强硬地转身,将苏时酒往盥洗室内拉。

    走在前面的何焕注意到后方动静,回头一看,心中登时惊疑不定,他脚步原本一顿,却又很快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了。

    八楼的盥洗室装修富丽堂皇,水晶吊灯在明亮的地板上打下璀璨的光影。

    “嘭”的一声巨响。

    顾殊钧踹开隔间门,开始挨个查看。

    “顾殊钧。”苏时酒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揉了揉手腕,蹙眉道,“不用试探了,这里没人。”

    听到苏时酒的话,顾殊钧倏忽回头。

    他下颌骨收紧,包裹在西装裤的双腿迈向苏时酒,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若是寻常人,面对这一幕,恐怕早吓得连连后退,苏时酒却没动。

    “你倒是一直不怕我。”

    顾殊钧行至苏时酒面前,与后者双腿交错,胸膛压迫般紧挨着苏时酒,充满骨感的大手插进苏时酒柔软的黑发中。

    在苏时酒垂眸躲避时,顾殊钧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固定住怀中人的唇,如同一匹凶恶的头狼面对猎物般,霸道狠厉地吻了上去。

    “唔。”苏时酒下意识闭眼。

    他身体被高大的顾殊钧牢牢桎梏,向后急退,蝴蝶骨骤然撞在坚实的瓷砖上,幸好后脑勺有顾殊钧的手掌垫着,不痛。

    唇与唇相贴,鼻尖轻蹭,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毫无章法地亲了几秒钟后。

    “苏时酒,张嘴。”顾殊钧的手抽回来,捧住苏时酒的侧脸,他拇指在苏时酒的唇边按了按,低声命令道。

    苏时酒却抬眸,视线冷淡且清醒:“你知道这家会所在进行违法交易吗?”

    顾殊钧:“不知道。”

    苏时酒还要再问,顾殊钧已经吻下来。

    唇齿交缠。

    舌尖在口腔中肆虐。

    苏时酒只觉得胸腔中的空气都要被顾殊钧尽数掠夺走。

    他微微仰了下头,想躲避对方这种疾风暴雨似的不要命的亲吻,却在下一秒,感觉唇上一疼。

    “嘶。”

    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

    顾殊钧眼神阴鸷,指腹轻轻磨蹭着苏时酒细嫩白皙的皮肤,最后拢在苏时酒的脖颈上:“刚领完证第三天就来酒吧陪酒?要不是我得了消息亲自来看——苏时酒,你到底有没有把你的新婚丈夫放在眼里?”

    苏时酒:“……”

    怪不得,苏时酒之前看到顾殊钧时,还惊讶了一瞬,没想到以顾殊钧的身份,竟然也会来这种会所。

    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为了捉奸……

    咳。

    这事确实是苏时酒不占理。

    苏时酒鸦羽似的长睫微颤,解释说:“都是工作。”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也可以以此为由,向我的父母提出解除联姻。”

    话音落,盥洗室内一片寂静。

    静到苏时酒甚至能听到两人的心跳。

    顾殊钧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苏时酒。

    过了会,他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嗤笑,抬起双手,以极近的姿势,认认真真地帮苏时酒扣好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直到白衬衫的领子服服帖帖,将苏时酒精致的锁骨完全包裹好。

    “你想跟我离婚?”

    顾殊钧眯了下眼,他头颅低垂了些,凑近苏时酒的耳畔说,“苏时酒,苏家既然拿了我的好处,就得好好、好好的,履行当初的约定。”

    “你既然入了我家的门,就别总想着逃跑。”

    “离婚这两个字,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见第二遍。”顾殊钧轻轻拍了拍苏时酒的领口,他视线依旧冰冷,语气用堪称温柔地问,“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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