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殊钧没立刻回应。

    他只是将手臂从苏时酒的肩膀处环过去,大手温柔地轻抚苏时酒的头发,静静等苏时酒将此时的情绪发泄出去。

    眼泪濡湿了顾殊钧的肩头。

    顾殊钧下颌收紧。

    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捧着苏时酒的脸,动作轻柔地用指腹给苏时酒擦泪。

    过了会。

    等苏时酒情绪稍微稳定下来,顾殊钧才开口。

    “酒酒。”他声音轻柔低沉,却莫名的有种让人信服的安抚味道,他宽慰说,“你会有这两种矛盾的想法,是人之常情,更不用妄自菲薄——你的思想在斗争,也恰恰证明,你内心是因此而受到煎熬的,你其实是认为受害者有罪论不对的,在我看来这就足够了。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截至今天,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苏时酒抿了下唇,没吭声。

    “而且,我不觉得你的想法是错的。”

    顾殊钧坦然道,“酒酒,我理解你,你心中埋怨刘晨燕为什么不早点报警,不是觉得刘晨燕受的苦都是她应该的,因为她没报警,而是想到刘伍逍遥法外的这两年里,刘晨燕被暴力对待,以及可能会有的其他受害者出现。你明白吗?你是在因为会出现更多的受害者而难过,你在本质上,和那些认为受害者有罪论的人,其实是不一样的。”

    苏时酒抬眸看顾殊钧。

    他长长的眼睫都因为刚刚的情绪突然崩溃而沾上泪,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微微颤动时,有种说不出的脆弱,让顾殊钧想吻上去。

    但现在时机不合适。

    顾殊钧喉结微微滚动,见苏时酒似乎好多了,面不改色的继续说:“何况就连我,当初得知你大学期间已经有男朋友了,都忍不住会有一些比较阴暗想法,比如直接把你绑回家,锁在床上,让你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乖乖当我的禁an……”

    苏时酒:“……”

    苏时酒一顿,身体慢吞吞坐直了。

    他耳廓红了一片,心知顾殊钧说的都是真的,脚趾都忍不住抠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

    顾殊钧沉沉一笑。

    他又说:“我现在心情也很复杂。”

    正抽出纸巾擦脸的苏时酒:“?”

    顾殊钧道:“一方面我觉得,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想法,找我分担你的迷茫与难过,是真心地信任我,我非常高兴,但另一方面,我更希望这种会让你哭,让你难过的事能少一点。酒酒,愿你的人生尽是坦途,前程似锦,幸福安康。”

    苏时酒眨眨眼。

    “我能亲你吗?”顾殊钧问。

    苏时酒:“……回家再说。”

    医院附近能吃饭的地方,只要价格公道实惠,一般生意不说火爆,也绝对不差,这家装修不错的酒楼就是如此,因此客人络绎不绝。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前后都有客人。

    刚刚苏时酒哭,虽然没发出什么声音,却已经惹来不少人暗暗的关注与同情的目光,毕竟不论是苏时酒和顾殊钧,颜值都很高,正巧又是在医院这种特殊的地方,以为是两人身上出了什么重大变故。要是这个时候他们亲在一起……

    老天鹅。

    苏时酒简直不敢想。

    好在这个时候菜肴被端上来。

    苏时酒定睛一看,才发现顾殊钧点的都是他爱吃的,还有两道比较开胃的。

    后知后觉的,苏时酒饿了。

    原以为自己吃不下饭的苏时酒,这顿却吃得很香。

    也是巧,等两人吃饱喝足结账的时候,刘青锋打来电话,言简意赅道:“人来了。”

    “我们马上回去。”苏时酒应。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往外走。

    顾殊钧说:“高嘉远是个聪明人,他在医院看见你,就会立刻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查他了。”

    “无所谓。”苏时酒快步往医院的方向走。

    也就是顾殊钧腿长,才能跟上。

    他说,“他那个好妹妹季娇娇早就试探过我了,你觉得高嘉远会不知道这事?而且高嘉远和葛家村那些人的渊源……”

    苏时酒说着,皱了皱眉头,“至少我感觉,他们之间关系不简单。”

    不。

    或者说,只要是在关注这件事的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可没用,因为没有证据。

    两人脚程很快,只用了堪堪五分钟,就抵达楼上与刘青锋等人汇合。

    刘青锋朝一个方向努努嘴。

    苏时酒看去。

    ——高嘉远正站在左手侧的护士站处,跟护士详细了解刘伍的情况,他聊完转过头,看到站在刘青锋身侧的苏时酒和顾殊钧,微微一怔。

    “苏先生,顾总。”高嘉远走过来,率先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视线在苏时酒两人和刘队身上来回巡视,“你们这是……”

    苏时酒还没来得及开口,刘青锋先介绍:“这位是我们的特别顾问,苏时酒。”

    他指指顾殊钧,“特别顾问的爱人。”

    闻言,高嘉远有些惊奇地上下打量苏时酒几眼,似是在惊讶苏时酒竟然会成为江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特别顾问,不过这种打量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他看着苏时酒,温和地笑道:“苏先生果然如我所想般优秀。”

    苏时酒:“过奖。”

    他发现,或许是因为如今身居高位,高嘉远身上已经没了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与宴会周遭格格不入的乡土气息。

    ——皮肤变白许多,看得出来,不论是脸还是手都明显做过相关保养,看起来养尊处优许多,身上是一套法国知名小众工作室的高定,剪裁布料明显都是上乘,再也不是那个连去宴会时,西装都只能穿版型老套的过时款,在高家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堪称蜕变。

    “……那高总,这边请?”

    刘青锋客客气气道。

    医院人多。

    众人转移至一间空出来的会议室。

    高嘉远拉开凳子,蹙眉问:“请问我的这位下属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人连砍他八刀?”

    刘青锋避而不答,反而开门见山地直白问:“高总,请问您知道,您的这位司机吸毒吗?”

    高嘉远一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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