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妙空,贫僧观海,施主切不可……”

    火光在两人中间跳跃,观海和尚起先并没有看清楚来人,还想试图狡辩。

    等到楚嬴真正站到他面前,再也维持不住宝相庄严,面色骇然,就像真的见到了绝世魔王,然后一屁股跌坐下去。

    “啊!是……是你!!!”

    矿场的夜空上方,划过一道扭曲而惊恐的尖叫,让人联想到午夜轰然绽放的菊花。

    “是我。”

    楚嬴低头看着和尚,回应了对方。

    “怎么会?你怎么、怎么可能……可能在这里……贫僧命苦也!”

    观海哭丧着脸,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事,除了跟随死去的那个老鬼师父游历天下,就只有上次太白楼栽在了楚嬴手上。

    为了那次行动,他足足尾随了东澜太子大半年,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可到了他这老天爷却变成了后爹。

    就因为楚嬴横插一脚,他非但没有捞到半个铜板,还被丢进了刑部大牢一顿毒打。

    若不是他擅长装神弄鬼,一套表演成功收服一个牢头,偷偷放他出来。

    恐怕,至今他还得待在阴暗潮湿的监牢里,与老鼠臭虫为伴。

    一想到这些,观海就委屈得不行。

    大海啊,你全是水,曾经啊,你都是泪。

    老天不公啊,自己都躲到北疆这个犄角旮旯里了,怎么还能遇到这个煞星呢?

    观海欲哭无泪,心中的悲伤那么大,如果他知道一首歌,此刻一定会声嘶力竭地吼上一句:

    我想要逃,却怎么也逃不掉!

    眼看小师叔就像青蛙见了蛇,瑟瑟发抖,智商进入冷却时间。

    纳德和尚觉得指望不上了,只能依靠自己,深吸口气,对楚嬴色厉内荏地叫道:“你把我小师叔怎么了?我告诉你,你们可别乱来!”

    “我观海小师叔,可是法隆寺方丈,不思禅师的亲传弟子,法隆寺知道不?本寺拥有一百僧兵,神挡杀神,佛挡……呸呸,人挡杀佛!”

    “哦?”

    楚嬴一脸饶有兴趣的表情。

    笑容落在观海眼中,只觉得是世上最恐怖的恶魔微笑,整个人都僵住了,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卡住,竟发不出声音。

    无奈只能对着纳德一阵挤眉弄眼,希望他不要再刺激楚嬴。

    然而……

    “小师叔你对我眨眼?还挑眉?我懂了,你也觉得我这个办法靠谱,你放心,师侄一定会再接再厉,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纳德和尚对着观海握紧拳头,回头看着楚嬴,仿佛换了一个人,自信且嚣张地抬起下巴:

    “我刚才说错了,其实我们有僧兵两百!”

    “呃呃……”

    观海差点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你懂个锤在啊,我让你别再挑衅,你特么看不出来吗?

    又一阵挤眉弄眼。

    “小师叔还觉得不够?我懂了。”纳德和尚心想不愧是小师叔,气魄就是不一样,再次威胁楚嬴:“咳咳,我又说错了,其实是三百僧兵,怕了没?”

    “呃啊……”

    观海死死瞪着他,双手拼命捶打地面,仿佛下一刻就会垂死病中惊坐起。

    “小师叔竟如此振奋,我懂了,再加一把火。”

    纳德和尚又一次变卦:“错了,我们有四百僧兵,还有一万信徒,小师叔你说对吧?”

    “噗……对个锤子!”

    观海气得喷出一口老痰,顿时腰不疼了,腿不软了,嗓子一口气飙个海豚音也不费劲了。

    猛地跳起来,一拳砸中纳德和尚的狗头,还不解气,继续拳打脚踢,边打边骂:

    “我特么叫你威胁殿下,我特么叫你威胁……瞎了你的狗眼,连大楚皇子殿下都敢威胁,会掉脑袋,掉脑袋的知道不!”

    他也是进了刑部牢房,才知道拆穿自己的人是大楚皇子。

    这也导致他逃生之后,立马远走天涯,丝毫不敢在京城逗留。

    好一会儿,观海终于打累了,复又恢复宝相庄严状,合十悔过:“罪过罪过,出家人忌妄语,忌嗔怒,没想到今日又破戒了,阿弥陀佛,善了个哉。”

    纳德和尚心说你这时才想起啊,抱着满头包的大脑袋,简直欲哭无泪。

    眼角余光忽然扫到楚嬴,才记起还有这尊大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冲上去抱大腿: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僧错了,错了啊……”

    “你没错,不知者无罪,你也是维护师叔心切,本宫又岂会怪你。”

    楚嬴一脸邪气的笑意,蹲下来替他整理好衣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们法隆寺有一百僧兵对吧,乖,别怕,本宫和你小师叔有缘,想暂且留下他来招待,你们呢,能不能帮本宫回去传个话,嗯,就说……

    “……说:我们如果想要接回小师叔,就让寺庙负责人带上足够的诚意,亲自下山找他去谈,若是他迟迟见不到人,后果会很严重……懂了吗?”

    “懂,懂了!”

    “好了,去吧。”

    次日早上,返回寺里的纳德和拜灯和尚,直接进了戒律堂,将昨晚发生的事如实交代。

    说到最后,纳德和尚忿忿不平:“首座,这个楚国大皇子,简直欺人太甚,弟子觉得,为了本寺的声誉,决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一身刚硬轮廓,脖子还刺有纹身,仿若佛前金刚的魁梧僧人,听完讲述,缓缓睁开一对虎目。

    瞬间,暗室中似有电光闪过。

    “这话有理,我法隆寺百年底蕴,岂是任谁都能拿捏的软柿子?”

    戒律堂首座说完,威严的目光扫过一侧挂着兵器的墙壁,沉声吩咐道:“取我戒刀来。”

    拜灯和尚比纳德高一头,由他去取刀,交到首座手中。

    纳德和尚趁机上前刷存在感:“我懂了,首座师叔,你这是打算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再来慢慢谈条件,高,就是高!”

    “高个屁!”

    魁梧和尚粗鲁的话语,没有半点戒律堂首座的样子,怒将戒刀举过头顶,骂道:

    “我是想说,人家可是大楚皇子,你居然想让我们一个破寺庙,去跟一名皇子为敌,你是猪吗?与其大家都被你害死,不如让我现在就砍掉你的狗头!”

    “不,不是,首座师叔……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纳德和尚大吃一惊,赶紧为自己找借口。

    戒律首座一脸恼火地看着这个猪队友,长叹道:“你傻啊,我是说过没错,可人家是皇子,刚好就可以捏一捏,我能有什么办法?”

    纳德和尚:“……”

    拜灯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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