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怎么说?”

    终究是外人说的话,不如自己人来得令人信服。

    图利布斤等人觉得脑子不够用,于是将当初派出的属下叫来问询。

    如此一来,正中楚嬴下怀。

    一来,这些护卫当初都从中得到过好处。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个时候,总要为楚嬴一方说几句好话。

    其次,人的天性都是趋利避害的。

    关于银子被换成石头调包一事,他们其实并不知情。

    但此事无论真假,他们都不太可能会承认。

    因为,当初他们是提前交割的银子,此后若是银子被调包,那就是他们自己的责任。

    这个责任太大了,哪怕他们加在一起,也担当不起。

    所以,包括钦巴在内,所有被询问的护卫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同一种说辞。

    “楼温在说谎,我们接手之时,曾仔细查验过,一共二十六口箱子,全是真金白银。”

    “没错,其中金子占了四口箱子,其余全是白银,绝对不会有错。”

    “当初狼牙寨的当家们,还曾从中取了一点金银犒劳大家。”

    “诸位族长若还是不信,小人愿献出这些金银,以供验证。”

    楚嬴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心中窃笑,暗道自己既然布了局,又岂会被你们轻易揭穿?

    他表面一脸严肃,道:“诸位都听到了,现在怎么说?”

    “银狐公子请勿生气,都是我们误会了公子。”

    “是啊,是我们糊涂,差点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公子放心,之后任他楼温再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相信了……”

    一众族长面露羞愧,心里恨透了楼温,纷纷指天发誓,要坚定地站在楚嬴一边。

    河对岸的楼温见状有些傻眼。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来是要当众揭穿楚嬴的谎言。

    没想到,最后竟适得其反,反而帮助楚嬴一行团结得更加紧密。

    “你们不要被这戴面具的小子欺骗,他就是在糊弄你们,这些箱子里,真的没有……”

    楼温不死心,试图最后一次离间,却被图利布斤一声断喝打断:“住口!”

    但见他赤红着双眼瞪着楼温,满脸仇恨地道:“楼温,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你楼氏部抢我们金银,杀我们护卫,哪一样不是事实?”

    “你以为,凭着你一口红口白牙,就可以颠倒黑白,把真的说成假的,让我们自乱阵脚,不攻自破?”

    众人一听,暗道这楼温还真是阴险,越发同仇敌忾。

    “没错,你想的美,我们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真假不论,总之今天我们来了,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说得好,你楼氏部在这片原野横行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换换气象了!”

    一名族长余怒难消,抖擞一身皮甲靠过来,当众对楚嬴一抱拳:

    “统领大人,若是信得过我达旺,可与我一千人马,在下立马去对岸将楼温匹夫擒来。”

    “原来是达旺族长!”

    楚嬴望着眼前五十出头的壮硕老者,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此人正是刚才和图利布斤抢夺统领之位的二人之一,来自黑石部的族长。

    同图利布斤一样,他也是一名三千人以上的部落首领。

    两者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是此人比起图利布斤的唯利是图,更为豁达爽朗,从不为小事计较。

    仅凭这一点,就让楚嬴对其更有好感。

    但见楚嬴略作沉吟,遂点头道:“难得达旺族长甘冒风险,愿意担任本次作战的先锋。”

    “在下作为统帅,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过,在出击之前,还请达旺族长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公子请说!”

    达旺大喜抱拳,只要能让他第一个出战,打响黑石部的名头,一切都好说。

    “在此之前,你们双方多年不曾交过手,究竟谁强谁弱,还不好说。”

    “此战,你们只宜试探对方实力,若是不敌,立刻撤退,万勿恋战。”

    听了楚嬴的安排,达旺皱起眉头,有些不快:“这……这不是故意打败战吗?”

    “差不多吧,不过这是军令,还请达旺族长认真执行。”楚嬴正色道。

    “这……这,那我不带头冲锋了。”达旺想要撂挑子,转身拨马欲走。

    他的心里憋得一股气,明知是败退的结局,还打个屁啊!

    只是……

    “站住!”

    楚嬴忽然一声厉喝,态度前所未有地严肃:“所谓军中无儿戏,你既接了任务,就要执行到底,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由着性子来,高兴就打,不高兴就走,这仗还怎么打?不如趁早投降算了!”

    “还是说,你本来就想当个逃兵?”

    一席话掷地有声,更将达旺说得面红耳赤。

    “我达旺不是逃兵!”

    “好,这任务我接下了,许败不许胜是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达旺羞愤之下,反倒不走了,从楚嬴手中领过一千人,交代一番,旋即命令队伍渡河。

    北原本就贫瘠缺水。

    哪怕是木伦河这样的大河,到了冬日枯水季节,河床里一样水浅得跟小河沟似的。

    所以,达旺的一千人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冲上了北岸。

    对面的楼温此时已经回到军中。

    一看他们冥顽不灵,果真发起了进攻,竟有种尊严被践踏了的感觉。

    在这片荒原上,向来都是他楼氏部作威作福。

    什么时候,这些统统都要仰他们鼻息的小部落,也敢跑这里来蹬鼻子上脸了?

    “好,你们要战,那便战吧,等赢了今天这一仗,隔天再去将你们挨个收拾了!”

    盛怒之下,楼温也懒得再去想什么息事宁人,当即命令楼睿,率领一千人迎上去。

    双方互相发动冲锋。

    一时间,北风凛冽,蹄声如潮。

    人如风,马如龙,千骑卷平冈!

    短短一里余地,几乎是眨眼功夫,双方的人马便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给我杀,楼氏部必胜!”

    “冲啊,为了部落!”

    伴随着双方声嘶力竭的呐喊,手中弯刀纷纷出鞘。

    银光如林,挥舞之处,顿时鲜血飚射,残肢乱飞……在血红夕阳的照耀下,散发出极其惨烈的气息。

    至此,平静了十余年的辽右,终于再次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而这场大战,便在这样惨烈的气氛下,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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