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安今日在百姓们面前所说的那些话,也的确并未作假。
随着第一批粮食到来之后,紧跟着越来越多的粮食从南方运到了罗刹省。
而在彼得城中,原本还打定主意要跟朝廷拼到底,宁死也绝不肯给粮食降价的劳伦斯等一众粮商,也渐渐发现,朝廷运来的那些粮食数量不仅没看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这下子他们开始慌了。
他们手里的粮食全都是今年的新粮,所以才能卖得上价钱,可如果放到明年的话,这些粮食可全都要不值钱了。
到时候他们光是赔钱就要把裤子都赔掉。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粮食的价格重新跳回了五文钱一斤。
可即便如此,百姓们却依旧没有人再来光顾他们的铺子。
一连六七天都不见有人上门,劳伦斯也终于忍不住了。
他虽然在城里开着粮铺,但平日里很少亲自在铺子里看守,而是让下人去管事。
可在发现没有人来买米之后,他哪里还坐得住,亲自来到粮铺,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本他以为,这是因为天气越发寒冷,上街的人越来越少。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来到铺子第一天之后,就看到街上百姓们人来人往,不仅不减少,反而还比往年更多的样子。
在等了一上午,却依旧没人登门之后,他干脆站在门外,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名大娘从门外路过,这大娘因为家里人比较多,所以往年买粮的数量都不在少数,一来二去也跟劳伦斯混了个脸熟。
“大娘,您这是去哪儿啊?”劳伦斯一把把她拽住,好奇的问道。
大娘瞥了他一眼,举着手中的篮子:“能去哪里?家里的粮食吃光了,当然要再去买点啊。”
“嘿,大娘您可算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的粮食全都是今年收上来的,上好的麦子,现在只要五文钱一斤,您说吧您要多少?”劳伦斯一边说着,就想把大娘往屋里拽,谁知却被大娘一把甩开,不屑道:“哼,谁要买你家的粮食?”
“朝廷卖的粮食也跟你们一样是五块钱一斤,而且人家还帮你磨呢。”大娘不以为然。
劳伦斯不乐意了:“大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家也有石磨,您只要在我家买了麦子,我们也可以帮你磨啊。”
这话倒是不假,因为麦子这东西如果不磨碎的话,直接用水去煮根本就煮不透,经常是外面已经煮软了,内力的芯子还是硬邦邦的,所以石磨这种东西只要是卖粮的铺子里基本都有。
可谁知大娘却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们这石磨啊?得了吧。”随后更是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气的劳伦斯咬牙切齿,一把将店里的小二拽了过来。
“你,给我跟上他们,看看他们买的是什么粮食,给我买个十斤回来。”
小二立马跟上了刚才那大娘的步子,不多时的功夫就拎着一个大口袋跑回来了。
“老爷,您看。”小二吧口袋放在劳伦斯跟前,解释道:“他们那里一共有两种粮食,一种是南方的稻子,一种是北方的麦子,都是五文钱一斤,我就各买了五斤。”
那个大口袋里面一共有两个小的口袋。
劳伦斯将第一个口袋打开之后,指望里面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
罗刹省也不是不吃稻子,只不过这里适合种稻子的地方实在太少,所以产量也并不多,而且质量往往不怎么样,不光吃进嘴里如同嚼蜡,而且稻子的米粒也都很小。
可是在这口袋里面装着的稻子,颗颗晶莹剔透,表面更是泛着油光,哪怕还没尝过也知道,这样的稻子煮出来的饭绝对好吃。
“该死,他们这是疯了吗?”
劳伦斯不由得暗骂一声,像这样的稻子光是从农户手里收上来的价钱,都不止五文钱,军队那边竟然只用五文钱卖,这不怎么看都是亏本生意么?
随后他又打开另外一个口袋,顿时哆嗦了一下,手里的口袋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直勾勾盯着那个小二问道:“你跟我说,这当真是麦子?”
“老爷,小的不敢瞒您,这千真万确就是麦子,我是亲眼看着他们将麦子放进石磨里面磨出来的。”
以往罗刹国百姓们吃的虽然是麦子,但对麦子的加工也并不怎么精细,一般都是放在石磨里面打磨一番,大概磨碎之后就可以吃了。
可这口袋里面的麦子,分明已经被磨碎成了面粉。
像这种程度的面粉,少说也得要十文钱一斤,而且寻常人还真磨不出这么细的面粉。
“老爷,那个卖粮的士兵问我,想把麦子磨到多细,我说磨到最细,他就给我弄成这样了。”
小二也看出来劳伦斯表情不善,缩了缩脖子解释道。
闻言劳伦斯冷哼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他算是明白了,这楚国军队根本不是来跟他抢生意,是要来把它逼上绝路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对楚国军队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楚嬴在两年时间里,发展的可不光是军队,同时还涉及到民生的方方面面。
比如这些稻子和麦子,其实就是用大米脱壳机跟小麦研磨机弄出来的,而这两样东西,也都是最近才刚出现。
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劳伦斯闻所未闻的机器罢了。
劳伦斯这才想起,几日之前潮汛让人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当时他并不以为然,只以为这是对方嘲讽他而已,所以连拆开看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他这才连忙将那封信找出来,只拆开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商人逐利,本是天性,但为难百姓,却又不妥,阁下若是能保证一心为民,绝不再做偷奸耍滑,见缝插针之事,本将可代陛下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后果自负。”
看完心里的内容,劳伦斯忽然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
从始至终,军方都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甚至没把自己当成竞争对手。
反倒是自己,从始至终都在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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