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年轻人难得有机会这么投缘,我这个老家伙就去找老齐杀几盘。”
眼下的状况让陈焱章十分满意,因为很多事情都可以不那么刻意了,于是立刻抽身,找了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其他人倒是都觉得陈焱章是真不客气,不过白夜月还在观察和思考,虽然这父女俩到现在为止也没说明来意,却也未必不是已经潜藏于行为之中了。
“老齐,你就在老爷的书房里好好招待陈校长吧。”
“是,大夫人。”
齐书记一直站在一旁不动声色,此时也总算明白陈焱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客厅里众人的谈性,而且陈焱章的离席让其他人可以更加放肆了,尤其是可以把话题往陈沁心身上引。
首先反击的自然是慕容婷了。
“你们也别老是说我了,难得陈老师也在,你们就不好奇大少爷和她那几支舞么?
说到这事我就来气,之前周市长举办的舞会里,我们家那些人就一直怂恿我去找古月跳一支,可这事难道不应该男方主动么?
结果呢?
我和那原本应该是主角的周敏兰一起喝了半天的闷酒!
最离谱的还是叶振鸿这家伙,我还当他是怕我尴尬所以特地过来邀请我去跳舞,结果他倒好,坐在那陪我和周敏兰一起喝了起来……”
不得不说,慕容婷这个切入点找的真准,或许陈沁心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那些传闻早就“犯了众怒”,即使在这里亦然。
“我当时也的确是怕你觉得尴尬嘛,而且我知道古月那小子一定不会主动邀请任何一个人的,除了我那两个表妹。
可你当时恰好和周敏兰在一起,我如果拉走你了,她不就更尴尬了么?”
叶振鸿的确是个实在人,虽然他和周敏兰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可他在那时也不愿意在别人的“伤口上多划了一道”。
“原来周丫头心里惦记的也是月儿啊?这事我还真没考虑过,当时介绍你们认识的时候就觉得应该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叶云瑶可从未想过自己给侄儿介绍的女孩子全都可能和古月不清不楚,这才真是尴尬,而且也算她好心办坏事,变相把自己侄儿给坑了,不由一脸歉意地看着叶振鸿。
“姑姑您也只是替我考虑嘛,不过这事得随缘,我也知道自己和古月没得比……
只不过啊,有时候也难免会觉得,古月那小子恐怕是全上海适龄姑娘的白马王子吧?他怎么就不能选一个呢?总得给其他人留点活路吧……”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了,因为所有人都听出来这就是叶振鸿的心里话,而且一定是真的对某个女孩动心了,偏偏这个女孩也同样和古月不清不楚。
慕容婷觉得自己有些愧疚,刚刚是想把“伤害”转嫁到陈沁心身上去,结果却让叶振鸿这小子主动跳了出来。
虽然她清楚,叶振鸿心里所想的肯定不是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更像是兄妹一家亲,可又会是谁呢?周敏兰?
一旁的叶云瑶也有点慌乱了,她刚刚还觉得自己坑了侄儿,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搞不好害了侄儿一辈子的幸福!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习惯性地向自己大姐求助。
白夜月很快会意,轻轻拍了拍叶云瑶的手背,“唉,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个臭小子啊,已经半大不小了,且不说从来没有带个姑娘回来让我们几个当娘的瞧瞧,就是主动和我们说说他心里的想法都不曾有过。
我们想替他操心啊,也总是使不上力,他总有各种道理和办法应付我们。
可今天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个臭小子和陈老师跳过舞的么?这事他也只字未提啊,真是的……”
在白夜月的考量中,叶振鸿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肺腑之言”,多半不会是因为慕容婷或者周敏兰了。
而她们几个也并没有给叶振鸿再介绍其他家族的闺女,所以真正让叶振鸿心里不舒服的,应该只可能是这个陈沁心了,原因当然是和古月跳舞。
事实上,昨晚众人重新认识之后,叶振鸿心里就始终疙瘩,他知道自己被陈沁心给骗了,不过这也是潜伏需要。
可他同样觉得自己被古月给骗了,这又是什么需要呢?
而且,他利用今天白天在警局的时间,一改常态地对古月之前的风流韵事提了几嘴,最突出的当然就是最近刚刚发生不久,在“万象乾坤”和一个大美女跳舞了。
现在,叶振鸿也就知道这个大美女到底是谁了,所以一时内心郁结才会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一些心里话。
白夜月恰恰是看出了这点苗头,在她看来,让叶振鸿一反常态的人恐怕就是陈沁心无疑,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到底如何,还得听一听陈沁心自己怎么说。
陈沁心原本就不知道自己今天跑来到底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所以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为止都是一个最称职的听众,别人有说有笑都和她无关似的。
而现在,没了义父坐镇,她真有点慌了,尤其是面对一群肉眼可见把“好奇心”挂在脸上的人。
和古月跳舞的事早就让她后悔不已,她真没想过古月那个家伙竟然还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可惜,眼下没法这么去“抵死不认”。
“我当时,是去‘万象乾坤’找我那个不靠谱的哥哥,他几天没回家了,我就尝试去他可能会去的地方碰碰运气,结果遇到了古同学,当时,他和其他几个人正在喝酒,我想要单独问问他知不知道我哥哥的去向,因为我哥也是他老师。
可这事的确不方便让太多人都知道,毕竟一个老师总是混迹夜总会怎么都不太好吧?
所以也没多想,就拉着古同学去跳舞了……”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自己“不太会”跳舞这事,立时想到了刚刚段玉环的提醒,很显然这个“跳舞”的借口必须延续下去。
“我主要是借由当时那种算是独处的机会向他询问哥哥的事情,也拜托古同学帮我找找,仅此而已。”
陈沁心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坦诚了,可惜,其他人那一脸玩味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这让她越发手足无措,毕竟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被如此“拷问”的一天。
心中不住呐喊“谁来救救我啊!义父您快回来啊~!”
可惜,陈焱章正在忙。
象棋棋盘上已经各自动了十几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牵制互相勾引,就是没人真的踏出“不冷静”的第一步,甚至都没有兑子。
“陈站长今天特地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和我下棋吧?”
陈焱章依旧不动声色,齐书记也懒得和他继续虚与委蛇,还是将正事提上议程的好,毕竟等古月他们回来后就要开饭了。
“能和齐书记下棋,是陈某三生有幸啊,正所谓人生如棋谋定后动。
这上海的棋盘上,咱们是进是退自然也得三思而行了,不然对面的影佐难免就不会有机可乘,不是么?”
虽然下的是象棋而不是围棋,没有古人那种“天地为局”的大气,可这两位高手自然关系到了上海的风云,搏杀间气吞万里如虎。
既如此,他们自当万分谨慎,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啊……所以,古月把东西给你了,而你,想听听我的看法?”
一针见血,聪明人之间可不需要太多遮遮掩掩。
“没错,正是如此。
对我而言,更喜欢掌控全局,一点点蚕食鲸吞,让敌人在不知不觉间泥足深陷。
可这次事情太过突然,我没法事先预知,也就没法做足准备。
只是,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所以我不愿意放弃,只能赌一把了。
至于我想赢的是什么呢?
有三种期待,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让鬼岛凉子和她当年的那些蝇营狗苟一起被坐实,这个名字你们那‘藏锋’同志自然已经告诉你了。
同时,也要能够搅乱鬼子的计划,打影佐一个措手不及,因为距离古月所说鬼子的大人物抵达上海已经没几天了。
如果能在他们最想要‘欢庆’的那一刻,突然当头棒喝,自然效果百倍!
当然,这个时间紧迫,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要是退而求其次,我只能期待将鬼岛凉子绳之于法,相对而言时间上就没这么紧迫了。
最次,我也希望能让手里的东西发挥出尽可能大的效果,不能让那些为之牺牲的人白死,至于鬼岛凉子,后续应该还有机会。
很显然,不去争取一下就根本不会有最好的结果,所以我更期待第一种,自然时间紧任务重。
我不是个会闭门造车的人,所以特地过来听听你的意见。”
陈焱章并没有藏私,他这次的诚意十足,因为的确如他所言,为了最好的结果自然就是时间紧任务重,如果还要把时间花在互相猜忌之上,可就本末倒置了。
至于,他自己算计了齐书记一次,会不会再来一次?又会不会被齐书记记恨在心?
正如他所言,“太小肚鸡肠的人可当不了共党地下党书记”。
齐书记自然明白这份坦然中的态度,“我知道你多年隐忍一朝奋迅,自然更求稳,也求战果最大化,就像上一次那样。
你也自然知道我们,在抗日大业上,并不会太顾及自己的,牺牲在所难免,只求为之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所以你这次特地来找我,是不是也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当然,你所求的最好结果,肯定没法像之前那样一步步料敌先机,而且你担心影佐会从之前的经验教训中总结出你的布局习惯,这样一来,你的计划未必不会受制于人。
所以,你想要试一试让我来制定计划,实施的却是你的人,这种虚实相间,自然能让影佐依旧一头雾水,我猜的有错么?”
陈焱章哂然一笑,“不用和你当敌人这事,我应该烧高香咯!
诚如斯言,还请不吝赐教。”
会不会当敌人这事,可真的说不准,不过也不是目前需要考虑的。
齐书记取下自己的眼镜,拿手绢好好擦拭了一下再重新戴上。
“这次的目标,看似鬼岛凉子,其实还是影佐。
虽然,鬼岛凉子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如果真的被影佐一一查实,一定会为此发难,可影佐断然不会希望是我们将一切事情公之于众,尤其是在他力求展示‘大东亚共荣’的当口。
所以,影佐能替我们找到这个名字,已经是他最大的‘配合’,而接下来,他也是最大的阻力。
目前,已知可能归属鬼岛凉子的势力,只有李世群带回来的那些人,而那些人之中,有一小部分死于前几天的枪战,更多的也死在了你们人手里,所以眼下,李世群的威胁大大降低,相对而言,鬼岛凉子对于李世群的倚重也就同时降低了。
可我们都不清楚鬼岛凉子还有没有其他后手,如果有,她多半也该用上一用了。
距离古月提供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周,如果仅仅是针对鬼岛凉子,其实你的时间绰绰有余,可真正的布局,还得等确定了鬼子的行程才行,一切提前的准备若是太过与和实际剥离,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当时有一点我们还是得提前想清楚,就是你手里得东西,到底怎么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当年古老爷子字字泣血,可惜报国无门啊,你想过这事是不是需要敲打一下你们那些人呢?
如果你没这个打算,就把他和叶云天同志绑定好了,说这步棋,是我党同志舍生忘死埋下的伏笔。”
齐书记的分析很透彻,同时,也直接将了陈焱章一军。
这件事最关键的地方,自然是证据的可信度,如果不把当年的人和事都交代清楚,这份证据自然大打折扣。
可陈焱章能够知晓当年在南京尸位素餐的那些人,现在是不是都跑到重庆去了呢?
如果他们的确去了,可曾有过任何悔改?又可曾有过任何收敛?
所以陈焱章没法去判断,更没法去交给上峰去判断,在这一步里,纵然他也有些不情不愿,却也必须按照齐书记的安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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