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看上去的确很认真,这样的表现很有说服力。
可掌门心中还是有些犹豫,因为他所守护的秘密可不是能够轻易示人的,万一没能真正替亡人伸冤,他便愧对精武门先人。
但是,他感觉自己越是如此游移不定,古月越是觉得自己真的知道一些有用的事情,虽然没有强迫,却也没有放弃。
于是,掌门试图做一个重要的决定,却还是要最后再判断一下古月的立场。
“古大少爷,你的想法我已经清楚,也听说过你对亲戚朋友的回护甚至可以牺牲你自己,但是老夫不妨直说了,有些事情我们也想让它公之于众,不然没法对先人交代。
可是,我们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力有不逮,一时逞强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不过你不一样,你是翻云覆雨的人物,或许你真的可以完成我们完成不了的事情。
但是,你的声名在外,你也没少替日本人做事情,而这件事,很显然就是牵扯到了日本人,你如何让我能够相信你不会转手便把一切交给了日本人去请赏呢?”
能说出这番话,足见掌门不仅深明大义,而且心中的确动摇了,不然,他这么说就足以给他自己乃至精武门造成危害。
古月知道,自己也该拿出更多的诚意了。
“掌门大师,您能这么,已经证明您自己是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真英雄大豪杰。
显然,对我这个汉奸这么直白,已经是没有考虑过您自己的安危了。
所以,我古月再不济,也不能在这件事上里外不是人。
其实您有所不知,当年侦破那些灭门案的,表面上看着是我叶表哥,实际上背后是我那已故的叶舅舅安排了一切。
因为他在这些案子中看到了很不寻常的地方。
于是,他找到了一个人,那人就是我爷爷,当年的上海商会会长。
您应该清楚,我爷爷和叶舅舅在那段时间里先后离世了,对我们自己而言,会是一个偶然么?
当然,所有人都清楚,叶舅舅是被我父亲亲手打死的,可我爷爷呢?难不成所有人还会说我父亲杀兄弑父不成?
我在这里,既然和您提到了他们二位,就是想告诉您,有些事,他们没能完成,遗留下来,也是时候我们这些后人替他们完成遗愿了!”
其实掌门之所以会这么“直白”,更多的还是因为心中有了那么一丝丝希望,明明多年来,根本就看不到的希望!
虽然把希望寄托于一个“小汉奸”身上,他自己也有些觉得自己很可笑。
但是,古月已经直接站在自己面前亲口提到了“黑龙会”,这足以说明,古月已经了解到了很多内情。
而最近那刀疤男的确是当年案子的涉事之人,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掌门想要赌一把,因为他这些年的憋屈都是为了这心中夙愿苦苦支撑。
纵然,这希望十分渺茫,宛如镜花水月,却也好过一片死寂!
更何况,他听说过古月这人真的可以呼风唤雨,如果他想要逼问自己当年的事情,未必会亲自来演这出戏了,直接派人把精武门砸了不是一了百了?
除非,古月远比传闻中更加奸险……
眼前之人会是这样的么?掌门其实根本看不透。
只是,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赌对了?
如果这事真的牵扯到了古月自己的爷爷和舅舅,或许还有转机。
掌门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古大少爷稍后。”
他走到门口对那名长老交代了一番后便让古月和他一起继续等一等。
很快,小房间里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这是老夫最小的徒弟东觉,也是当年之事最后一个幸存者。”
正门如此说法,让古月和这名被叫做东觉的弟子同时愣住了。
古月可没想过当年竟然还有幸存者,而且看这个男孩的年纪,当年恐怕还不到五岁,他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呢?那些鬼子可不会良心发现。
东觉也没想过一向嘱咐自己千万不可把当年事情透露给外人的掌门师尊,竟然主动和古月这个外人交代了!
“别愣着了,东觉,你把当年的事情悉数说给古大少爷听吧。”
“是,师父!”
虽然心中存疑,但是这个小男孩没有不遵师命。
在他稚气未退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原来,当年最后一家商贾感觉自己有些不妙。
可接连几家商贾都被灭门,任谁都会风声鹤唳,警局也没法完全照顾到所有人。
不得已,这最后一家只好请江湖上的朋友出面帮忙照顾一二,恰好他们和精武体育会有所交集,认识陈大侠,便请动了陈大侠出手。
只可惜,敌人出手的时机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当陈大侠到达之时,他们家已经尸横遍野。
不甘心就这么离去的陈大侠,最终在二楼主人卧房的密室里,找到了年幼的孩子。
孩子身旁还留下了一台照相机。
陈大侠顿感这事情绝不简单,于是将孩子和相机都藏了起来,并且暗地里洗出了照片。
赫然发现,照片里记录下的,竟然是那些禽兽不如的黑龙会武士对这一户全家老小无情屠杀的场景。
陈大侠愤恨无比,可当时日本人已经开始全面侵华,上海到底能坚持多久,谁都说不清楚。
而报纸上也报道了那些灭门惨案的团伙入网,一众匪徒供认不讳,除了他们的首领以外,全部被执行枪决。
这个诡异的判决,让陈大侠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更复杂的内情,所以他越发感觉自己留下的照片和孩子无比重要。
只可惜,想要将这些公之于众很显然时机未到,不仅没法替死难者伸冤,更是可能害了这个唯一的幸存者。
之后,也不知是日本人得到了什么消息,又或者仅仅是为了打击中国军民的抗日士气,陈大侠最终被迫害了,“精武体育会”原址也被黑龙会占去。
可是,陈大侠把自己的遗愿交给了精武门现在的掌门,同时给了他当年的照片和这个孩子。
掌门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或许会让他喘不过气。
可他不愿辜负陈大侠的重托,于是硬着头皮没有和大部分其他门徒一起迁往南京,而是在租界成立了“精武门”。
而这个孩子,这些年都在精武门隐姓埋名,东觉二字是陈大侠亲自给他取的,意为有朝一日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替自己看到“东方觉醒”。
“请古大少爷为我一家老小伸冤!”
东觉跪倒在古月面前,吼出这句话之后,便已泣不成声。
古月清楚,自己此时的眼眶中早就湿润了,可他的倔强并不希望眼泪轻易流下。
“起来吧,请你和精武门上下,也请陈大侠在天之灵,好好看着我古月,这一次,就让我替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将东觉扶起,古月也难掩自己的情绪激动。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动静,长老打开门急报,“黑……黑龙会找上门了!”
掌门一时间如遭雷劈。
而古月很清楚,精武门里出了叛徒。
“掌门大师先别过分着急,门里可有电话?”
“这个……并没有,我们这些年的生活一直拮据……”
微微一叹,古月还是安慰了掌门一句,“没事,让我来会会他们。”
走出小房间,古月安排齐小飞翻墙出去求援。
“可是……”
在古月坚定的眼神中,齐小飞没有把自己的话说完,抱拳领命后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大堂中,万双全和一众弟子正在和黑龙会的武士对峙。
这些日本武士穿着统一的袍子,看上去并不算厚,明明外面十分寒冷,多半是因为这些家伙皮够厚吧。
统一佩戴了武士刀,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
叽里呱啦地叫嚣着,可惜,在场众人并没有谁听得懂。
很显然,这些黑龙会的人也没带来中文翻译。
只是,他们走进武馆大院的都有足足二十来个,很显然来者不善。
古月看到此情此景,自然责无旁贷地作为了交流主力军。
“(日语)你们来这精武门所为何事?”
突然有人说着一口流利日语走出来,武士们也拿不准这人到底是谁,互相看了几眼之后,一个似乎领头的大汉上前一步说话。
“(日语)当年精武体育会败在了我们手下,这些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逃走了,却没有滚出上海,依旧在这所谓租界开馆授徒。
现在,已经没有租界了,我们自然是再来切磋切磋!”
古月很清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出现一定和自己的拜访有关,可他也同样意外,这些人知道自己是谁么?又或者,明知道自己在此,也觉得无所谓?
在已知的证据里,黑龙会恐怕更可能是听令于那个幕后之人,也就是陈沁心提到的鬼岛凉子。
有可能李世群的不顶用让鬼岛凉子不得不拿出了又一张底牌?
当然,即使真的如此,也不会这么巧,很显然精武门还是被人渗透了。
可这恰恰说明,当年针对陈大侠的事情,多半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只是他们自己也拿不准而已。
不然也不会依旧盯着这个衰落的精武门了。
古月将那名武士的说法转达给了掌门,问询意见。
掌门知道避无可避,这些人可从来不讲什么江湖道义,更没有武术精神。
“要战,便战吧。”
古月微微点头,“(日语)诸位这么有兴致,此间主人自然也有待客之道,不妨说说,准备怎么个比法?”
那名武士露出了放肆的大笑,一脸邪恶,“(日语)我们是天皇陛下的武士,没有你们这些东亚病夫的那些讲究,我们只尊崇强者!
所以,不需要太多规则,一对一,赢的继续输的下台,最后剩下一人便是胜者!”
古月也没有太意外,很显然这些人有备而来,更可能进院子的这二十几个并非他们全部,或许自己一旦答应了,后面还会跟上二十几个。
没有自己做主,古月转告了掌门。
刚刚那些侮辱已经激起了精武门所有人的愤慨,现在更是如此厚颜无耻,很显然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万双全对掌门抱拳作揖后便直接走到了大堂中央。
日本武士们轻蔑的笑意肆无忌惮,可他们也没有多问一句这人需不需要武器,便已经有人越众而出,拔刀便斩。
在这名日本武士的眼里,眼前的支那人一定是吓傻了,根本连躲闪都忘记了。
可下一个瞬间,万双全动了。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向右边侧身,却也堪堪躲过了这一刀的劈下。
日本武士还想再来一刀横斩,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砂锅大的铁拳直接砸在了他的左脸之上,甚至都没来得及落地便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一时间这群日本武士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很显然刚刚那一幕让他们始料未及。
只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
“(日语)混蛋!”
又一名日本武士跳了出来,一边吼叫着一边冲向万双全,不过他或许心有余悸,这次也不敢过多冒进。
虽然看似进攻,却也始终留意着万双全的动向。
可惜,他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之时,万双全已经一步步向他靠近。
下一个瞬间,明明已经冲到自己眼前的万双全突然消失了!
这名武士很显然出现了慌乱,举着自己的武士刀看似凝神戒备。
“(日语)后面!”
其他武士惊惧中的提醒还没让这名武士有所反应,万双全的手刀已经劈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顿时瘫软的武士最后还被万双全补了一脚似乎是想要扫到一旁给场地中央空出位子。
万双全在所有日本武士震惊的眼神中特地缓缓回到了刚刚站在那的正中央,“下一个。”
很显然,这些日本人不需要听懂也能知道这句话会是什么。
只是他们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一个个踌躇不前,不再有人敢和眼前的煞星对上。
“(日语)一群混蛋!竟然被一个东亚病夫吓到,你们算什么天皇的武士!”
一名老者从人群后方缓缓走出,一个个武士都自觉地给他让路。
而这名老者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手里的武士刀还没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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