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的情况其实很单纯,并没有太多需要勘察的现场,被殴打的那名酒客也并没有留下血迹。
根据酒馆老掌柜的说法,叶振鸿安排副队和老掌柜一起,前往周边的熟客家里听取相应证言,虽然多半也和店小二叙述的那般别无二致,可流程总归是流程。
叶振鸿自己带着人试图去酒馆外看看,因为刚刚酒馆内的动静一定不会小,所以那伙人离开时,多半也会被周边的行人和小摊贩所注意到。
果不其然,围观群众中就有十分“热心”的,他立刻指出刚刚那些人从酒馆出来后离开时的方向,尤其是说他自己原本是想去报警的,可那冲突并没有持续太久,掌柜的也立刻安排人去打电话了,所以他并没有再多事,只是觉得自己可以等在这里提供可能有用的情报。
叶振鸿感觉这人多半也是军统的人,特地作为一个“目击证人”来这里给自己指出最正确的道路,而道路那头到底有什么呢?自然不会是那四名军统特工,而是李世群的秘密据点!
谢过这名路人之后,叶振鸿又带人开始沿着路人所指的方向继续询问。
果不其然,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在一个又一个目击证词的引导下,叶振鸿等人来到了一个馄饨摊。
这里,正是那一晚陈敬文跟踪疑是李世群手下人时,遇到那位“特殊客人”的小摊位。
馄饨摊老板一如既往地热情,尤其是认出眼前的警官就是人尽皆知的叶警官之后,而且他听说叶警官很喜欢吃馄饨。
“叶警官您这是带队公干啊?要不要来一碗馄饨?小老儿在这里好多年了,也算得到了周边朋友们的抬爱,经常被他们说是‘有口皆碑’。”
一听这摊位好多年了,叶振鸿便觉得能有进一步询问的价值。
“老板您好,这条街尽头有一家小酒馆,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当然,当然,那老掌柜人很好的!
也和小老儿一样,在那边开店多年了,偶尔得空,我也会去他那喝一杯,他晚上打烊了,偶尔也会来我这吃一碗馄饨!
难道他那出事了?!他人没事吧?!”
馄饨摊老板的焦急不是装装样子,很显然他和那名老掌柜之间的确有好多年的交情。
“您不用紧张,那位老掌柜没事,不过他的店子里的确出了点状况,就是他报警让我们来处理的。
您在这里多年了,刚刚有没有看到一行四人,看上去很可能有些凶神恶煞,而且应该是差不多喝醉的样子,走路时有点东倒西歪。”
一听那老掌柜无碍,馄饨摊老板也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不好意思啊,叶警官,小老儿刚刚一直在忙,有几名客人刚走,这又来了几位,没太注意街上的事……”
随即,老板又去问了一下正在吃馄饨的几名客人,他们也没有太注意,都在大快朵颐。
馄饨摊老板只能对叶振鸿表示歉意,不过他又想了想,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您是想起来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么?其实什么都可以,不用顾忌。”
“要说特别,还真有点特别……”馄饨摊老板好好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想要说的更清楚更明白。
“叶警官,小老儿在这里好多年了,起早贪黑,也算见过很多各种各样的客人。
可是这几天,遇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几乎每天深夜的样子,总会有一名客人跑来点一份馄饨,可那人又不急着趁热吃。
这可是隆冬腊月,大晚上的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很快就能让身子暖和起来!
可要是放着不急着吃,很快就冷了对吧?
偏偏,那些客人,就是不急着吃,小老儿也不会催他们,但是总归要提醒一下,凉了就不好吃了,着大冷天的也很难吃进去了,就会问要不要热一热。
可是呢?那些人似乎都不是太在意馄饨本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不饿,反正他们在这里一坐就是老半天,碗里的馄饨都冷了也不在意,没让小老儿去热。
最后也都没吃完就离开了。
小老儿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可是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样子。”
馄饨摊老板的说法引起了叶振鸿的注意,很显然,这些人恐怕真的不是为了吃馄饨才坐在这里。
一起来的警察们也嗅到了特别的意味,毕竟他们都是叶振鸿多年的好兄弟,业务方面自然过硬。
一名客人听到这个说法后,也忍不住做了补充,“没错,有一天晚上我也在这里碰到了老板说的那种客人!
当时我又冷又饿,就想着赶紧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让身子舒坦舒坦,可我对面就坐着这样一名客人,他基本上没有动碗中的馄饨,看着那碗里也没有热气了,多半就是放了很久的样子。
而我看向那人时,那人似乎有所察觉,倒是问我了一句话,我记得他问我的是……‘经常在这里吃吧?’
没错,就是这句话!
我也是这里的常客了,这馄饨皮薄馅厚,老板也是一等一的好人,所以我但凡晚上赶路回家,都会过来坐一坐,尤其是这大冬天的,暖和暖和似乎一天的疲惫都没了。
所以我也很好奇,那人不知道是不是不合胃口,但我总感觉他有点浪费的样子,当时我也劝他让老板帮忙热一热,老板一定不会介意的。
可那人只是笑了笑,便没说话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吃完了自己的赶着回家了。
刚刚听老板这名一说,我也就想起来了那名客人,原来还不知那一位,而是每天都有这样的怪人啊?这年头还真是有意思的人太多了……”
听取了两段供词,叶振鸿基本已经有了判断。
很显然,那些坐在这里偏偏不怎么吃馄饨的客人,都是有特殊身份和任务的存在,他们待在这里应该是为了警戒或者等待什么人或者事。
而几乎每晚都可能出现这样的客人,就说明更可能的不是那些人在等待,而是真的是为这一片保持着警戒。
说白了,那些人算是明哨,如果真是这样,恐怕现在已经有暗哨看到自己了?
谢过老板之后,叶振鸿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便折返回去那小酒馆了。
馄饨摊老板很高兴,虽然他没法给叶振鸿正在办的案子提供线索,可他自己留意的一点怪事,竟然也能让叶振鸿若有所思,万一真的有所联系,他岂不是帮到了叶振鸿的忙?这可是值得吹嘘的事情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还真的被人看在眼里。
虽然听不见老板刚才在说什么,可一群警察出现在这个馄饨摊,也不是来吃东西的,就说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到小酒馆的叶振鸿等人,又坐了一会,去挨家挨户询问案情的副队也带人回来了。
刚刚的情况的确和店小二说的一模一样,那些愿意作证的客人也都信誓旦旦,只是他们很肯定都不认识那四个人,根本就是见都没见过的,多半不住在附近。
“老掌柜,您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生面孔经常在酒馆里出现?
尤其是前几天,有没有一身黑大衣,带着黑毡帽的人出现?”
警察们都听懂了,叶振鸿这是意有所指。
而他指的是谁,这些人都不陌生,自然就是那李世群的手下了,尤其是那天叶队被当面谩骂,这些人当时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和那帮人干起来!
“叶警官您这么说,还真有啊!
就是前几天,那些人突然出现了,因为他们穿的很统一,老朽也就不由有了印象。
具体的问这几个小子应该更有记忆犹新才是。”
老掌柜指的自然是店小二们,一说到那帮黑衣人,这些店小二的确很有印象,因为那些人都带着枪!
当然,他们并没有真的把枪直接拍在桌子上。
可每次跑过去找他们结账的时候,他们总会有意无意地把自己腰间的手枪露出来给店小二好好看清楚,这事他不可能没印象,因为是真的很怕。
而且,接连两天都是同样的行头,不过好像并不是同样的几个人。
可那些人突然又消失了一般,并没有任何黑衣人再出现了。
“如果我猜的不错,是不是自从城南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那些黑衣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城南的事情,可不就是叶振鸿自己经历的那件事?
而这事,可没少在小酒馆里被客人们津津乐道,他们都为叶振鸿惋惜,多好的一个警察啊,可更多的时候,他即使想帮一帮受害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这上海城里,有太多他没法去管得了的大佬了。
“您这么一提,还真是的,就是那天晚上开始,这几天都没看到那种装扮的人了!”
店小二一拍脑袋,很确定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偏差。
而叶振鸿这么一提,所有人似乎都恍然大悟,因为那些黑衣人,可不就是配枪的么?
难道今天那些人,也是和那些一伙的?只不过没有穿那黑衣黑帽而已?!
“那个……叶警官,您看,老朽这里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损失,不过那名客人才是最受伤害的一个,可惜他不知道去哪了……
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人了,老朽这干脆就不追究了,您看如何?”
老掌柜意识到自己遇到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伙黑衣人了,只是没有再穿黑衣罢了!
而那些人是谁呢?现在有谁还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李世群的手下?!
老掌柜是出于对附近街坊邻里的责任心而报警,因为他担心会不会是流窜逃犯之类的。
可现在,这些歹人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如果真的是那群特务,他哪还敢有丝毫反抗的心思?
除了认栽,还得对自己说,应该不是流窜逃犯,所以只要不招惹那些人,应该不会影响到周边了……
老掌柜知道这是自己骗自己,可他又能如何呢?
“好吧,如果您坚持的话,毕竟是否追究还是在您自己。
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一点关于那位受伤的客人更详细的描述?
我们还是得尝试去找到他,万一他太过于害怕,而让自己忽略了自己的伤势,搞不好现在正倒在哪个路边也没人发现。
纵然这只是一个可能,我们也该去努力一下,避免这个最坏的可能。
当然,还有可能那名客人自己去了医院,如果知道他的长相,我们也能从附近医院着手,试着找到他,看看他到底要不要追究下去。”
叶振鸿的心里其实很矛盾,因为他拿不准那个被打的客人,到底是不是军统特工假扮的,只是猜测那些人为了把戏演足,应该是让自己人出来扮演伤者。
可是,叶振鸿有点担心,万一那些人为了更加真实,而真的打了一个路人呢?
虽然陈敬文说过军统那些人是专业的,而且并不会真的搞出什么伤亡,可叶振鸿和那些人并不熟悉,他只是出于一名警察的本能,想要杜绝这个万一。
而他这番话,的确让周边的所有人都很感动,他们心里都知道,这年头愿意好好在乎百姓死活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是叶警官的确是其中一个。
“好的,好的,叶警官,老朽这就好好回忆一下!”老掌柜立刻应承下来,又让他手下伙计们也好好想象,一切合计合计,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在旁观的人之中,伪装成普通妇女的雅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没多久,她便出现在一处普通的民居里,这里是军统上海站成员们今天行动的临时据点。
此时,被“揍”的“司机”,还在用熟鸡蛋热敷,他的脸还没消肿。
原来,那名被打的客人,就是他假扮的。
而这一决定,是他们五人靠抽签来的。
不仅定下了谁被打,也定下了谁是那个打人的。
而有幸扮演最气急败坏的那个特务,是黄有为,也是他使出全力给了“司机”一下,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当然,以司机的体格和功夫,黄有为根本没法让他被打到转圈,之后的表演都是他自己卖力完成的,为此,他差点撞到头。
至于最后又被人补了一脚,他也不知道是谁,当时他为了演的更像,始终闭着眼,而另外四个压根没人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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