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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众生相(1)

    玉虚观的那场火烧了一夜,连累周遭数十家民宅遭灾,火情这般严重,惊动南城兵马司连夜赶往,然真正将火扑灭的,却是周边几个胡同的平民百姓。

    拂晓将至,天蒙蒙亮。

    玉虚观废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气味。

    “这好端端的,玉虚观为何就走水了?”

    “谁说不是啊,昨夜那火势太大了,要是再晚些啊,恐被烧的宅院更多。”

    “哼…那帮披着狗皮的恶贼,一个个真是贪啊,玉虚观烧成那样,不想着……”

    “你小子慎言,别叫人听见了,他们是什么德性,还需要多言吗?”

    不少围聚在玉虚观废墟的人,神情各异的指指点点,不少人的眼神,在看向南城兵马司的兵卒时,带着怒意,带着愤慨。

    “头…您不是要领着我等查案吗?为何要来这宣北坊的玉虚观?”

    相隔不远处,穿着便服的青年,双手环于胸前,瞅了眼眼前人群,对身旁沉默的李若琏道:“就算昨夜的火势不小,也不归咱北镇抚司管吧,说起来这顺天府衙的人,排面还真够大的,到现在都没见他们来人。”

    “你小子懂个屁。”

    李若琏双眼微眯,瞥了眼青年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偏偏在这时,玉虚观就走水了呢?

    眼下不说京畿,就单说京城,氛围跟先前比可不一样。

    前脚骆指挥使领着大批旗校出动,后脚这里就闹出火情了,味儿有些不对,顺天府衙的人不来,眼下也正常,别忘了,京城不少粮行的市价又涨了。”

    “大哥!!”

    而就在此时,一名魁梧汉子跑来,身上沾了不少烟灰,李若琏见到那汉子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

    “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

    魁梧汉子应道,随后看了眼左右,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递到李若琏跟前,“花了五两银子,跟一南城兵马司的人进去,就瞧见了此物,是插进头骨上的。”

    “还真有猫腻?”

    一旁的便服青年诧异道。

    “是玉虚观内的道士?”

    李若琏打量着手中短匕,露出一抹异样神色,“昨夜那场大火,玉虚观死了其他道士没有?”

    “就死了一个。”

    魁梧汉子皱眉道:“卑下试着问问,怕被人觉察到什么,就知那道士叫李纯意,新来玉虚观没多久。”

    看起来真有古怪。

    李若琏把玩着手中短匕,双眼微眯起来,沉吟刹那道:“走,跟我去趟顺天府衙。”

    “喏!”

    二人当即作揖应道。

    一缕冷风吹过,似将宣北坊的悲与苦吹散,玉虚观的这场大火,只影响到周遭的平民百姓,而在京城其他地方却未受到太大影响。

    这人世间啊,哪儿有什么感同身受。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南薰坊的某处会馆。

    “诸君,清查亏空一事,绝不能继续下去啊,不说先前的账怎样,就说我等在任后,那账都算不清楚。”

    “不错,毕自严这个家伙,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新官上任三把火,上来就烧到朝中各处了。”

    “不说户部的账如何,就说兵部,很多事都是循旧规来办,在京为官不易啊,人吃马嚼的,还要养轿夫、小厮,哪一项不需要钱啊……”

    在这处会馆的某雅间内,相聚着十几人,他们流露出各异的神情,所聊跟时下的清查亏空相关。

    本该是在衙点卯上值之际,可他们却翘衙齐聚于此,看官袍补服多是五六品,然他们背后都代表的有人。

    不然就时下的朝局,时下京城的情况,他们怎敢犯此等忌讳,偷偷来此会馆碰面。

    “不过真要说起来,只怕毕自严他们想查亏空,也很难不受影响啊。”

    一名兵部主事似笑非笑道:“本官在来之前,听闻京城不少粮行,对外售卖的粮价又抬高不少,那顺天府尹孙传庭,自被天子传召进宫后,就没再离开过顺天府衙。”

    “只是说来也奇怪啊。”

    一旁坐着的刑部某主事皱眉道:“江南来的那十几家粮商,底蕴就这般浑厚吗?即便是暗中哄抬粮价,想以此转移朝中注意,为何本官听说京畿不少地方,粮价也跟着抬高不少啊。”

    “这不是挺好的嘛,有什么奇怪的?”

    不远处坐着的中年,笑着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有不满的,可不止是我等啊,据本官所知,那帮在京的勋贵中可有不少生怨的,唯一的差事被搅了,他们是在朝没占住位子,可哪家在京畿一带没点底蕴呢?”

    “苍蝇不叮无缝蛋。”

    那兵部主事嗤笑道:“那位啊,做事太乾纲独断了,伱们可知道清查皇庄皇店期间,就北直隶境内不少流民,全都被聚于各处皇庄了,京畿本就不是产粮要地,全靠漕粮供应,多出那么多张嘴来,即便是靠内帑供应,也是需要买粮吧?”

    “这倒是实情。”

    一人点头认可道:“京畿缺粮了,粮价大幅抬高,这民间怨气势必增多,就算锦衣卫出动了又能怎样?”

    “不过还是要多加小心。”

    那喝茶的中年,皱眉道:“那几位的意思,我等与那帮粮商联系时,还是要多加几分小心才是。

    既然有人跟着哄抬,那我等就退到后面紧跟,当初天津三卫被陈奇瑜整饬,让不少人都受损了,想趁势找补回来的很多。

    如此态势下,我等没必要出这个头,把银子赚到手,把局势搅浑,这对我等是最有利的了。”

    “那位也是这个意思。”

    兵部主事此刻道:“先把清查亏空一事解决了,待风头过了,就看看能不能把风吹到辽地去。

    丰台和西山大营的驻军,那等声势的离京赴辽,只怕天子想镇压建虏叛乱,这功劳必须要捞在手才行,熊廷弼这个楚蛮子,不能继续待在辽东经略的位置上,不然啊,楚党他们又该张狂起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间雅间的氛围变得热切起来,一改先前的凝重,似乎不少事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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