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奈德手扶舰桥栏杆,巡视了一遍停泊在江面上的大小船只,确认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向司令部报告:请求准予出发!”
随着他的命令,信号兵打出旗语。不多一会,龙华寺方向的信号就反馈过来了。
“司令部发来信号:准予出发!”观察哨的报告传到了舰桥上。
“升起信号旗,全舰队出发!”
信号旗升上桅杆。舰长阮小五沉着的发出一系列命令:“起锚!”、“左舵15度!”、“前进一”……江畔停泊着的珠江号河川炮舰的烟囱里突然喷发出一股浓烟,随后笨拙的船头缓缓的转向,往江面中心而去。
随着珠江号的起锚,江面上的几十艘大发艇和拖轮先后喷出了启动的黑烟,一时间江面上黑烟弥漫,机声轰鸣,珠江特遣舰队西江支队出发了。
说是舰队,实则唯一可称为“舰”的只有旗舰珠江号河川炮舰,单就元老院海军的舰艇吨位划分标准来说,珠江号只能算“艇”,不过在内河,它就是不折不扣的“巨舰”了。尤其是船头钢甲围护的露炮台上的那门130前装线膛炮,在这江面上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环绕在这泱泱大物旁边的,是用大发艇和小发艇改造的内河炮艇。虽然改装的炮艇远不如绘图板上的内河炮艇那么威武,但是船上的敞开式旋转炮塔上安装的37哈乞开斯五管机炮和13打字机的威力在本时空也是令人恐怖的存在了。
殿后的,是2艘621明轮拖轮改装的武装炮舰,其中1艘在船体中部位置设置了露炮台,安装了一门130前装线膛炮;另一艘则安装了2座37哈乞开斯五管机炮和4座13打字机的露炮塔。
1艘河川炮舰,16艘武装大发艇,2艘武装拖轮,这差不多就是西支队三分之二的实力了
施奈德不时拿起望远镜搜索江面。在珠江号前面,几艘担任侦察工作的大发炮艇。在湍急的江水中颠簸前行。羚羊峡的峡谷入口宽达1000米,进入峡谷之后江面逐渐收窄,最窄的地方仅有300米。江水在狭窄的山谷中奔腾咆哮,即使是珠江号这样近三百吨的船也颠簸的厉害。
好在这里的航道水深从48米到75米,别说吃水不过15米的河川炮舰,就是几万吨的战列舰开进来都不会搁浅。
羚羊峡全长五公里,要是非机动船,这里上水全靠背纤,走上一天也不稀罕,但是现在内河舰队用一小时就可以通过。
对施奈德来说,最大的危险与其说是明军水师,倒不如说这些排水量不过30吨的武装大发艇:不但吨位小,马力也偏小,在激流中机动性会变得很差,很容易被水流冲到岸边搁浅触礁。就在昨天,舰队的一艘武装大发艇就在护送侦察队侦察的过程中失控触礁。淹死3人,失踪1人。
这算是首开了珠江舰队西支队的伤亡记录,让施奈德不免脸上无光。珠江舰队西支队支队长是他晋升海军少校之后的第一个职务,也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一个方面的支队。首次独立担当区域作战,还要配合第一旅的作战行动,而第一旅是由元老指挥的,
过去,他只是元老指挥下的一个海军军官,哪怕是当上了舰艇中队的中队长,901级战舰的舰长,在开作战会议的时候也只有听元老说话的份,只有轮到征求意见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进言”。
这次可就大不相同了。开陆海军联席会议会的时候,朱首长完全是用协商的口吻,而非简单的命令。尽管他们之间军衔相差悬殊,但是在指挥层级上却是平等的。
这么露脸的事情,除了自己还有谁!施奈德得意之余,也觉得责任重大。打胜仗,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稀罕了,要赢得漂亮干脆更重要。
“保持航速。”他下着命令,“各舰注意观察!”
因为情报上显示,明军大鼎峡和羚羊峡的交界处集结了上百条钉封来得民船,都装上了柴禾桐油和火药,一旦明军顺流放下这些火攻船,对支队来说的确是很大的威胁――这里的江面宽度实在太狭窄了。
“2点钟方向,纤道上发现明军!”随着观察哨的报告,施奈德举起望远镜望了过去,果然,在山体间时隐时现的狭窄纤道上,有几个明军士卒正在朝着这里张望。忽然他们象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其中两个人扭头朝着山上而去,只留下一个继续朝着江面眺望。
山头上,一股黑烟冲天而起。这是在向肇庆告警的烽火,警告澳洲人的战舰已经逼近了。
“拉响战斗警报,各舰准备战斗!”
随着急促的汽笛声响起,珠江号上的所有官兵都从舱室内冲了出来,各就各位。全舰队以4节的巡航速度继续向前行驶着。
羚羊峡的全长不过5公里,以舰队的航速,大约1小时就可以走完。进入大鼎峡之后江面宽阔,水流趋缓,正是适合舰队发挥最大战力的时候。
盘踞在肇庆已经处于下风的明军要抵抗伏波军,只能借助羚羊峡这个最具天时地利的地方!
在距离他们不到4公里的地方,大鼎峡的峡口,水师肇庆镇水哨把总曹灞蛟只觉得浑身发冷。在肇庆这几年,他可算是西江一霸,杀过水匪,抢过客商,灭人满门的事情也干过。别说水师总兵,就是熊文灿也只当装聋作哑。
只有几个月前,为了争抢个女人,却在肇庆的码头上碰了澳洲人的硬钉子,被打死了几十号弟兄。曹灞蛟只知道澳洲人的火器厉害,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原来堂兄说得都是真得!曹灞蛟想起本家堂兄曹相蛟当初跟随何镇去征澳洲人,打了败仗逃回来之后说得事――原以为他把澳洲人吹上天是为了掩饰自己打败仗。
这堂兄倒好,自逃回来之后便另寻了门路,调到南京去当差了。这兔崽子,倒是机灵!他心中暗暗骂道。
自己倒好,落在火攻船上去打先锋!
“总爷,山头上的烟已经起来了。”一个亲兵禀告道。
“我眼又不瞎!”曹灞蛟心中烦闷,不耐烦的斥责道。
“兵主爷已经派人来催了……”亲兵不得不小心的提示了他一句。
“你再罗唣,便去头一条船打先锋!”
这下亲兵不敢开口了。曹灞蛟看了看眼前的这一百多条火攻船――都是最近一个多月里在西江上强征来得民船,如今上面已经堆满了干柴火药,只要顺流飘下,在那狭窄的峡谷江面上,澳洲人火器再厉害,恐怕也没办法把顺流而下的火船全部击沉。多多少少总能烧到几艘船――这法子倒是不错。那姓常的师爷倒不算草包。
可是再好的办法也得有人去执行,这事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曹灞蛟的头上了――谁叫他是水哨的把总之一呢?至于另一位把总,他的后台比曹灞蛟硬气,所以是率领水师船只在后面“尾随接应”。
“接应你b的!”曹灞蛟想到这里,不由的又骂了一声。羚羊峡里水深流急,纵然是水性极好的人,落在江中都不免被江水冲走溺死。要在点火跳江之后逆流而上游泳几里再爬上接应的师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何况这黄把总会不会在后面“接应”都很难说。他和黄把总素来不对付,因为如何分润船户和水匪“孝敬”的问题上矛盾很深。
自己跳了船,他不乘机一竹篙打下来就算是讲义气了。
这一百多条船上的驾船的,多是临时从疍户中招募来得水勇――整个水哨的定额才不过240人,也就是说,本哨的大多数大头兵不用上船去送死,而他这个水哨把总却得带着自己仅有的几个亲兵去送死。这让曹灞蛟尤其不爽。
这时候,从大营那边又跑来一个棋牌,大声喝斥道:“火攻船为何还不出发?镇台有令:再有拖延,就地处斩!”
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不用说,远处的肇庆魁星楼上,熊文灿也盯着这里,别看平日里骄兵悍将不拿熊督当回事,大敌当前,他毕竟是朝廷节制两省军队的重臣要员,杀他这个小把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曹灞蛟被逼无奈,只得下令:“各船起锚,出发!”
一百多条大小不一的民船顺着江流,缓缓往峡口而去。起初水流不甚急,然而到了峡口江面收缩,一些船只便被江水推搡着往中间挤撞起来。
好在驾船的多是久居水上的疍民,驾驭船只极有经验,很快便将船只控制住,一起往下游而去了。
魁星楼上,熊文灿收起手中的澳洲望远镜,微微点了点头。
火攻船队虽有延误,还是出发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军心尤可用,他和髡贼之间,尚可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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