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离走后,隋暮寒让吴幽留在云裳苑,独自去往前厅。
吴幽望着隋暮寒远去的背影,心中怔忡,他被许多疑惑困扰,棠离口中所说的,郡主,是谁?她,又为何如此着急要见隋暮寒?
洛宇曦一眼看见出现在庭院中,疾步走来的隋暮寒,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合身!”洛宇曦在心中欢欣地念道。
他穿着玄色暗纹云锦长袍,那独特雅致的花纹样式,是由海隅国皇宫中最好的绣娘用深海珍珠碾粉染线刺绣而成。
一两珠丝线,百两金不换。
工序繁琐复杂的珠光染丝固色技艺,其中的染料配方,是海隅国制衣司历代司制口耳传承的秘法。
珠丝线绣成的锦缎布匹,仅供皇族和功勋卓着的达官显贵。民间百姓纵然有万贯钱财,无门路也难以购得。
洛宇曦几乎差遣了皇宫制衣司半数的绣娘,在两日内,赶制了十几套衣衫。在隋暮寒来留云园之前,悄无声息地放在云裳苑寝居的紫檀木衣橱中。
隋暮寒本就对这些日常起居之事不甚在意,完全没有想过这些衣物是何人所备,只习惯性地默认由棠离打理。
“快随我进宫一趟!”洛宇曦对刚踏入厅堂门槛的隋暮寒道。
“郡主有何要事?”隋暮寒问道。
“皇爷爷要见你。”
海隅国皇宫,国主洛霆的寝宫,无疆殿。
洛宇曦领着隋暮寒来到无疆殿的一处清幽茶室。
“皇爷爷说,此次并不是两国之间的正式会见。他只是作为一位长辈,想见见我的朋友。”洛宇曦说着,面颊忽映上一片浅浅的桃红。
她敲了敲茶室的门,乖巧地道,“皇爷爷,我们来了。”
“好。让他一人进来,曦儿你先退下吧。”隔着平推竹门,屋内传来一名老者浑厚有力的声音。
走进茶室,只见洛霆穿着褐色禅衣,他的面容如遒劲的古松,苍老而威严。
他盘膝端坐于偌大的古木茶盘前,正在悠闲地泡茶。
“隋暮寒,拜见皇帝陛下。”隋暮寒立刻恭敬地行礼道。
“不必拘束。过来尝尝,这是昨儿刚进贡的新茶,宇曦最喜欢的,踏雪兰霏。”
说罢,洛霆将一只精巧玲珑的紫砂杯放到隋暮寒面前,里面盛着嫩绿清亮的茗茶,散发着兰花与茶叶混合的馥郁幽香。
隋暮寒盘膝坐下,微微颌首,拱手行茶礼,以示感谢,再端起茶杯细饮,谦逊地道,“浓而不苦,醇而不淡,历久不散,确系上品。”
“小伙子眼光不错!喜欢就带些回去吧。”洛霆笑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晚辈在此谢过陛下的美意。”隋暮寒委婉地谢绝。
“这怎么会?我看宇曦啊,恨不得把所有她喜欢的东西都塞给你啊,哈哈……”
“您误会了。郡主聪颖仁和,只是出于礼节性地招待罢了。”
“你这孩子还真生分……那夜平定皇宫叛乱,你功不可没,朕知道。当然,不是宇曦告诉我的啊。她呀,对你如何,老夫看得明白,你也应该心里清楚。女大不中留咯……”
洛霆仍是慈祥地笑着说道,但他作为帝王与生俱来的威压,让人完全不敢当做只是简单寻常的笑谈。
还未等隋暮寒接话,洛霆继续道,“我看你也是个干脆小子,咱们就长话短说:我想把宇曦许配给你,如何?”
隋暮寒当即准备立刻回绝。
“先别急着回答。”洛霆似乎早已看穿了隋暮寒的心思,“我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囚禁于死牢,一个常年卧病不起。海隅国的下一任国主,只能是洛宇曦。至于苍吾国的继承人,或许老夫,可以帮你清除障碍!”
洛霆缓缓站起身来,转身凝视着后面墙上悬着的巨幅地图。
“这世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无休止的贪婪、欲望、争斗。五百年前,你眼前的这幅图上,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四百年前,各国之间的厮杀掠夺,数量减少到十余个。三百年前,苍吾出乎意料地吞并了当时的内陆第一大国朔黎,它的北面,只剩下常年冰雪覆盖的狄桓国。”
“如今,海隅、苍吾、戎卢三足鼎立。倘若海隅与苍吾联手,区区戎卢蛮夷,又有何惧?周边余下的那些弹丸小国,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试想一下,以后这天下,将会是你与宇曦二人的,难道不觉得心血沸腾吗?!这条光明大道,就等你,跨出这第一步!”
隋暮寒站起身来,双手作揖鞠躬道,“晚辈,在此谢过陛下的一番盛情。但请恕我身份低微,难与郡主相配。我只是,苍吾国的一枚“弃子”。”语毕,他仍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低垂着头。
这是最真诚的拒绝。
对于洛霆能看得起他,他很意外,但他绝不可能为了权利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这对洛宇曦来说,是最恶毒的残忍!
“弃子?!隋无涯命你做的这些差事,可不是弃子有资格做的!”洛霆的语气变得有些冷厉,使茶室里的气氛瞬间冰冻凝固。
隋暮寒直起身来,不卑不亢地看向洛霆。
下一刻,他却如慈祥的老者,语重心长地道,“你奉命来海隅国追捕的那个人,朕,可以命人替你代劳,甚至直接处决了他,也无关紧要。只要你成为我的孙女婿,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隋暮寒依旧平静地道,“陛下,还请您恕我难从盛意。至于叛国逆臣,他逃不掉。”
“哼!说到底,你不喜欢宇曦,对不对?或者朕应该问你,你喜欢的那个人,比这天下,还有份量吗?!”
“皇帝陛下,这二者毫无可比性!若我要这天下,我会靠我自己的本事去拼,而不是,靠娶一名女子!而那个人,我若拼这天下,也只为了守护他!”
“好!你,敢不敢与老夫赌一把?!”洛霆竟又恢复了笑容,可隋暮寒却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善意。这意味深长的笑,似乎是讥讽,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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