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夜,人间的明月繁星,忽而被狂暴疾风卷来漫天的浓稠乌云掩埋,凡尘的花好月圆夜,顿时失了光亮,一片黯淡
彼时,吴幽正借着皎白月光,在桂树下埋好十余坛忙活半日做出的桂花酿,用锄头压平最后一抷土。
眼前忽然漆黑,他直起身来,仰头望了望天边,这玉盘凌空的夜幕,怎就刹那间无星无月?寒风骤起,其心口猛然滞了一息,莫名地不安!
“幽哥哥。”静谧的夜色中,传来叶愫舒轻柔的声音,伴之而来的,还有慢慢靠近,逐渐明亮的橘色暖光。
叶愫舒将花灯、茶点放在桂树下的石桌上,端着一杯清茶走到吴幽身边,“快歇一歇。你尚未痊愈,别累着了。”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怨,还有愁虑。
二人坐在桂树下,吴幽饮下几杯茶,犹豫再三,终是道,“愫愫,明日我要出趟远门。”
叶愫舒并不惊讶,柳叶细眉蹙得深深地,眼眶湿润似要泛泪,只一句便令吴幽难以回绝,“幽哥哥,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吴幽哑然,对叶愫舒的愧疚感更甚,他垂着眼睫,不敢看她,“愫愫,对不起我”
纵是心中思前想后了好多话,但他的表达实在笨拙,他希望表妹幸福,他希望表妹别再被自己拖累,他想告诉她所有事情!
可,太多话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敢说起。他知道叶愫舒认定的事便是一辈子,不然,早应轮回转世的她,怎会魂留人间,坠落成魔
“幽哥哥,你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儿没变。”叶愫舒巧笑倩兮,这话中并无责怪,倒是有些欣慰。
“从前,你有事闷在心里,就在药圃田里忙活不停,也不同人说话。那时我就想,好希望,自己变成一株花,一棵药草这样,我就能天天陪在你身边,这样静静地,近近地,看着你,便好。”
叶愫舒的母亲,与吴幽母亲并非血缘亲戚,因她二人父辈乃世交,两人幼年就相识要好,长大后义结金兰,情谊深厚胜似亲人。
两姐妹先后嫁作人妇,两家虽离得远些,但都还在禹城。
叶愫舒的父亲,家道中落,在叶愫舒出生没多久,她的父亲说要去皇城谋个营生出路,待赚了钱就来接她们母女去皇城享福,只是这一去,再没回来。
她的母亲,在叶愫舒十三岁时,重疾病危。举目无亲,只得临终前,将可怜的女儿,托付给了她最信任的姐姐。
愫舒,是母亲给她取的名字。
她的父亲走得急,连孩儿的名字,都未有心斟酌。
情愫从舍,舒怀自在。
母亲,希望她,做一个不被情所牵绊,一个洒脱畅快的女子!
可惜,她终是,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自她孤苦无依地来到吴府,见到长她两岁的翩翩少年,对她青涩莞尔一笑;
自她在无恙堂,见到妙手仁心谦逊好学的少年,竭尽所能医治百姓;
自她从药圃经过,好奇少年为何时常眉头深锁,沉默不语埋头耕作;
自她的姨母为她择得良人,将她许配给她心目中最好的幽哥哥!
她已情愫难解,此生不渝!
在叶愫舒入吴府的三年后,吴幽的母亲病逝。
那支挽发的白玉簪子,是最疼爱她的姨母,送给她的定亲礼,也是吴家主母相传的信物。
“好啦,幽哥哥,你该改改忧思过重的老毛病咯。快去休息吧。明日我做好早饭,吃完,我们一起出发。”叶愫舒温柔地道。
仲秋无月,她的笑眼秀美而治愈,映着花灯中微微摇曳的烛火,好似溢满琉光,弯弯的月
“好”吴幽怔然,眼前人垂云髻中的玉簪流转着温润的光华,令他恍惚忆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语,劝他莫同父亲那般醉心医术,要记得,珍惜怜取,眼前人!
翌日清晨,吴幽与叶愫舒,借助风启给的传送符的力量,抵达了戎卢国王都,西夜城。
传送符的终点,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恢宏神庙。
地处西陲沙漠中的戎卢国,日落时间较之内陆国更晚,白昼时间漫长,王都所处之地更甚。
西天的不夜之城,西夜城由此得名。而戎卢国百姓的作息规律,也较之内陆国,推迟了一两个时辰。
时辰尚早,神庙大门紧锁,庙内肃穆寂静,四下无人,一众执事、看守还在熟睡。
吴幽与叶愫舒,被传送到了神庙主殿。
大殿之上,香火烟雾缭绕,供奉着一座巨大的金狮神像。
吴幽按照风启教的法诀,迅速取了功德丹,匆匆离开神庙,前往他此行的目的地,戎卢王宫。
西夜城,是戎卢国面积最大的城池。在都城中一边问路一边赶路,从晨光熹微走至烈日当头,抵达了王宫与平民分界的城楼外。
望着城门口列队两侧的众多森严守卫,吴幽一时心中没底,如今贵为戎卢国王的呼延其,当真如风启所说,已病入膏肓,执意要见他一面?
这未免,也太过天方夜谭!
但风启那时严肃凝重的神情,确不似在说谎。
试着与把守的士兵报上自己的名字,出乎吴幽意料,那名士兵立即恭敬地朝吴幽行了一礼,请其稍等片刻,他立刻向上通传。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两队身着暗黄皮革制宫服的侍卫,后面跟着一列姿态婀娜的貌美侍女,前来迎接贵客。
吴幽与叶愫舒,坐上王廷最高礼遇的车辇,由两匹红棕色的彪悍战马拉动,在王宫中徐徐前行。
如沙漠一般颜色的宫殿墙面上,绘着繁复美丽的明蓝色花纹图案,再镶嵌缀满五彩斑斓的宝石玛瑙,明媚阳光从炽烈的色彩间洒落,碰撞出奇异的华丽震撼!
与苍吾皇宫的肃穆恢宏截然不同,戎卢王宫,当真是富丽堂皇的异域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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