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连日的雨下个不停。南蛮王宫,更添了几分阴沉的气息。
贺拔允已经从原先的太子寝宫搬了出来,入住了正殿,也已经成为南蛮的皇帝有一段时间了。
一切本该顺利无虞的,但最近大历人突袭,先前贺小宛自己研究了一套毒阵来抵御大历人,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
大历南境驻守的听说是大历的一品大将军——威远将军。此人骁勇善战,驻守南境多年。虽然贺小宛的毒阵凶猛,但他也未显逊色,反而南蛮军队在他的压迫下,一步也未能前进。
贺拔允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脑海里又闪过那双嘲讽的眼神。
原来她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大历的荣安县主——白知愿。
贺拔允在白知愿逃走后,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她。贺小宛死前说过她是大历人,或许和威远将军有关。
贺拔允便派人四处打听,和威远将军有关的女子,却得知威远将军有个女儿一直在上京,去年被封为荣安县主,还与当今大历的五皇子燕王退了婚,随后随着大历的青年才俊云麾将军去了南境。前些日子,许是得知她的兄长中毒不醒,到了南境。
贺拔允得知这些的时候,很快就笃定那日闯入王宫的就是白知愿。虽然她未以真面目示人,但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尊贵,虽然她极力掩盖,但有时候一个人出生无法掩藏,他总能从她的眼神、只言片语中找出蛛丝马迹。
况且,若不是至亲,她又怎么会舍身冒险,亲自来王宫潜伏,为白丘泽寻找解药。
贺拔允翻遍了整个王宫,他不信白知愿一个人就能在王宫翻云覆雨,定是有人相帮,他将带她进来的嬷嬷宫人都处死,但始终没有白知愿的音讯。
她肯定早有后路,早就回到了大历,任凭他在南蛮翻个底朝天也无果。
贺拔允派人将这位荣安县主查了个遍,听闻这位荣安县主和云麾将军的关系非比寻常。想来也是,一个女子甘愿追随一个男子去往战场,这般不顾一切,倒是像极了贺小宛。
贺拔允知道了白知愿的种种事迹,听闻她从小学武,且武艺高强,想来那日她若要杀贺小宛,轻而易举,但她没有动手却是为何?
不得不说,这位荣安县主让贺拔允升起一丝好奇之心。他越是了解白知愿的事迹,越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些日子的伪装是真实的她吗?
贺拔允没有答案。
直到战败的消息传来,他才冒出那个想见白知愿一面的想法。起先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段日子以来,南蛮在他的整顿下已经日渐步入正轨,他想证明,没有贺小宛,他贺拔允一样可以,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却不想,南境突袭,南蛮军措手不及,惨败收场。
贺拔允命人整顿军纪,却听闻,此次作战的不止是威远将军白霆轩,还有云麾将军谢云嵩的参与。
云麾将军,贺拔允在心里默念,就是那个让白知愿甘愿追随的人,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贺拔允很想见见白知愿,哪怕他们现在是敌对的关系,他想了几日,还是决定让使者前去交涉,他对外谎称是怀疑此战和这位荣安县主有关,所以想会会她。实则他的私心也想见她一面,自她逃脱后,贺拔允的脑海里不时便浮现出她的身影,即便那根本不是她的真实面目。
他真的很想见见她究竟长什么样,眼神是不是还是那样嘲弄?她在面对谢云嵩时,也是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可是今日,贺拔允却收到使者的回话:“大历的荣安县主拒绝了我们的邀约。”
贺拔允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起怒意道:“可有说为何?”
使者道:“荣安县主说,大历的县主和南蛮的皇上乃是敌对关系,不宜见面。”
贺拔允强忍怒意,道:“好!好!好!好个大历荣安县主,好大的架子。”
使者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那荣安县主虽然是威远将军的独女,但也没有那么重要。她没来南境的时候,威远将军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纵使此番战败与她有关,也无妨。我听说,她马上要随着云麾将军回北境了。以后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的,下官认为一个女子无伤大雅,可不必管她。”
贺拔允猛的起身,问道:“你说什么?她要回北境了?”
使者不明所以,一边看他失态的脸色,一边斟酌道:“没错,估摸着就这一两日吧。”
贺拔允慢慢坐下,使者也不敢再多言。许久,他无力的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使者忙告了退,暗道:“皇上的性子愈发难以捉摸了。”
贺拔允一个人坐了许久,直到宫人传膳他才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何,在听到白知愿要和云麾将军回北境时,他竟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嫉妒、愤怒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贺小宛已死,再没有人能阻止他,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失落。或许是因为他孤独吧,而天下只有白知愿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贺拔允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一个知己,一个从来没把自己当回事的知己。
这边的贺拔允暗自神伤,可在南境的白知愿并不知情,或许即便知情,她也定是毫无波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丝毫不值得她费神。
白知愿站在南境营地的练武场独自发呆,明天一早,她便要和谢云嵩一起离开这里,再次踏上路途。
她的心中亦是不舍。如今南境的收复是迟早的,北境也胜利在望,也许很快,大历便会四域太平,没有战火,他们都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白知愿听到脚步声,抬头,正是白丘泽。
白知愿冲他笑笑,白丘泽顺势站在了她的身侧,摸摸她的头顶,道:“妹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到哪都要跟着我的小姑娘了。”
白知愿顿了一下道:“哥哥可怪我?”
白丘泽撇头道:“为何怪你?”
不等白知愿回答,又道:“你且去吧,父亲母亲身边有我。我看得出来,谢云嵩对你是真心的,你既然也喜欢他,就去吧,别管天下人怎么说,你开心最重要。”
白知愿鼻头一酸,这就是她的亲人,无论前世今生,总是无条件支持着她。
白丘泽看她眼眶泛泪,打趣道:“好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哭鼻子。”
白知愿破涕而笑,又细细叮嘱他,“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白丘泽一一应下,又对白知愿道:“你也是。”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心意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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