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晚,月光洒落在道路上,映着一支赶路的队伍。
谢云嵩骑马走在最前面,白知愿胳膊受了伤,骑马速度慢了下来,落在了后面。
谢云嵩见此,命白丘泽带领押送刘怀素的将士,全速前进。自己则调转马头,去找落在后面的白知愿。
“白小姐还能坚持吗?”谢云嵩关心道。
白知愿脸色苍白,微微笑道:“我没事,谢将军,天色愈黑了,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大家的脚程。”
谢云嵩好奇道:“白小姐,似乎与上京城的小姐们都不太一样。”
白知愿闻言,抬头莞尔一笑道:“怎么不一样呢?没有上京的小姐们那样温婉吗?”
谢云嵩扯了扯嘴角,“上京城的小姐要是受了伤,早就担心自己会不会留疤,会不会丑陋,可白小姐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白知愿揶揄道:“可能因为我是武将的女儿吧。从学武开始,大大小小的伤也是家常便饭了。”
谢云嵩沉默,半晌,轻轻道:“我也是。或许受伤多了,自己也就不当回事了。”
白知愿迟疑了下,正想开口。谢云嵩轻声道:“白小姐不必担心脚程,我已命你兄长先行将刘怀素押回,我随你一起,我们可慢慢回城。”
白知愿笑了笑:“如此甚好。”
白知愿望了眼面无表情的谢云嵩,暗道:谢云嵩不知道自己前世被挖眼斩腿,那种钻心的疼让人难忘。今生受的这点伤与前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白知愿摇了摇头,把前世痛苦的回忆赶出了脑海。
二人再未言语,静静的骑马前行。
万物静默,唯有头上孤冷的月色,和脚下寂寂的长路。
走着走着,黑夜渐渐褪去,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谢云嵩和白知愿才到达了柳州县衙。
刘怀素已被白丘泽关押进了柳州县衙的大牢。
而清逸大师早早等在门口,一见到白知愿,赶紧检查她的伤口。
一路骑马,谢云嵩为白知愿绑的布条,已被鲜血浸湿。
看着清逸大师担心的面容。
白知愿脸色发白,却依旧风轻云淡:“我没事,师父。”
清逸大师闻言,慈爱的摸了摸白知愿的头。
见谢云嵩不在,此时房内只有白知愿和清逸大师。白知愿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师父,谢将军就是你曾经逐出师门的徒弟吗?”
清逸大师一愣,随即道:“其实为师从来没有逐他出师门。”
白知愿疑惑:“那怎么……”
清逸大师叹了口气道:“嵩儿的父亲谢屿,早年与我相识。谢屿知道谢云嵩总有一天要上战场,但为人父,也担心他的安危,便请我教他武艺。希望有一天他武艺高强时,即便战败,也能保住一条命。”
“为师感动于谢屿的爱子之心,也发现嵩儿在武艺上颇有天赋,就答应了收他为徒,教他武艺。”
白知愿点点头,又问道:“那后来呢?”
清逸大师先是沉默,后来又叹口气道:“阿愿你有所不知。为师曾与燕王殿下的母妃,当今皇上的柔妃,有过一段情。”
白知愿闻言,吃了一惊。
清逸大师继续道:“我与柔妃,相识于一次意外。那会的柔妃就像你这么大,也是天真烂漫。柔妃的父亲,现在的李太师,是当今皇上的太傅。一次,李太师让柔妃在家练琴,柔妃偷偷跑了出来,不曾想却遇到了危险。为师刚巧路过,救下了柔妃,就此与她结识。”
白知愿了然道:“英雄救美人。想来柔妃娘娘当时便对师父情根深种了吧。但是李太师怎么肯把女儿嫁给一个不知名的江湖人士呢?”
“没错,我与柔妃,自那以后来往颇多,互诉衷肠。不想却被李太师发觉了,禁了柔妃的足,也切断了我们的往来,并且告诉我,柔妃马上要入宫为妃了。”
清逸大师停顿了下,半响,又道:“为师当年也曾想找柔妃问清楚,但却见不到她人。最后伤心之下,便离开了上京。”
“后来为师才知道,柔妃当时不愿进宫,寻死觅活要来寻我。李太师便告诉她,为师已经离开上京,并与她恩断义绝。”
“柔妃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后,入了后宫。”
白知愿内心惊愕不已,随即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会收齐泽意为徒。
白知愿又疑惑道:“可是师父,这和谢将军离开终南山,有什么关系呢?”
清逸大师缓缓开口道:“为师后来又回到了上京,彼时柔妃已成为皇上的宠妃,还生下了皇子。可是为师知道了柔妃入宫前的挣扎,内心愧疚。便在距上京不远处的终南山安顿下来。”
清逸大师顿了顿,继续道:“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柔妃的信。信上言明,过往已是云烟。但我欠她的,现在也该还了。她有一事相求,她的儿子要参与夺嫡,一直想拉拢谢屿,可谢屿不愿。遂求他将谢云嵩逐出师门,不再授予谢云嵩武功,以免谢云嵩的能力过大,他日影响她儿子的夺嫡之路。并请他收她的儿子,燕王殿下为徒,教他武艺和谋略。”
“所以师父,就赶走了谢云嵩,收下了齐泽意?”
清逸大师叹口气道:“彼此为师能教嵩儿的都已传授,他悟性极高,就将此事告知了谢屿,谢屿闻言,不愿为师为难,便将嵩儿带回,对外则称是我逐出师门的。”
白知愿点点头:“原来如此。”
清逸大师又道:“后来的事,阿愿都知道了。”
白知愿听后,内心翻腾,想起前世齐泽意一直拉拢师父,师父不愿,最后被齐泽意残忍杀害,现在想想这里面也定有柔妃的一笔。
思及此,白知愿斟酌着开口道:“师父可知,如今的柔妃娘娘与曾经逃出府遇见师父的柔妃娘娘,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在漫长的后宫生活中,已经长成了合格的后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能伤害谢云嵩,为了她的儿子能登上宝座,手上怕是早已沾上了血。她已经不是师父记忆中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子了。”
清逸大师闻言,望着白知愿道:“为师何尝不知,总归是我欠她的。”
“师父你并不欠她什么,感情之事,你情我愿。再者师父,你收她儿子为徒,悉心教导,该还的你已经还了。”
清逸大师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白知愿,半响,笑了,“师父活了大半辈子了,竟还没有阿愿你通透。”
“为师不愿卷入夺嫡,这才随你们来了柳州。阿愿可怪师父?”
“阿愿怎么会怪师父。可是师父,你自认为远离上京,就远离了夺嫡,其实从你决定和我们一起来柳州之时,已经站在了齐泽意的对立面。我担心以他的性子,怕对师父不利。师父你回去后,要多加小心。”
清逸大师思索良久,最终点了点头道:“为师明白。倒是阿愿你与燕王还有婚约在身,你为何不选择他呢?”
白知愿一愣,没想到师父这样问,“师父,我这次之所以来柳州,就是为了平复柳州之乱后,回去皇帝赏赐时,我欲与齐泽意解除婚约。”
清逸大师心中一惊:“阿愿可知,你的婚约是你父亲求皇上,为你求来的。你父亲知道你要这样做吗?”
“我父亲还不知。师父放心,我自有办法解除婚约。”
清逸大师长叹一声,“罢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阿愿,师父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安。”
“会的,师父。”白知愿心里想,“我会让你们都平安的。”
良久,师徒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清逸大师走了出去,临走之时,让白知愿好好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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