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白家废弃的柴房,到处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因着冬日连日的下雪,愈显湿冷。
阴森森的柴房,漆黑中偶尔有老鼠爬过的声音,似乎在啃食着什么,配着夜里的安静,直叫人心里发寒。
孙嬷嬷一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这么多年,虽然她只是个嬷嬷,但是因为是端慧郡主的陪嫁,在白府也算过得滋润,从未像现在这样落魄。
她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抵御冬夜里的寒冷,然而比身上更冷的是心。她深知自己做了什么,内心的恐惧让她整个人瑟瑟发抖。
正想着,外头传来人的脚步声,在夜里格外明显。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一声好似打在孙嬷嬷的心上。她的身子早已瘫软,额头上不住的冒着冷汗。
“吱呀——”门打开了。
孙嬷嬷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她径直走了进来,缓缓关上了门。
孙嬷嬷这才看清来人,正是白知愿。
孙嬷嬷呆了一刻,颤声道:“小姐。”
白知愿不紧不慢的开口:“嬷嬷可还好?”
听闻此言,孙嬷嬷一把抓住白知愿的裙角,老泪纵横。
白知愿扫了一眼孙嬷嬷抓着她衣角的手,微微一笑道:“看来嬷嬷在里面,吃了不少苦。”
孙嬷嬷一听,随即抱住白知愿的双腿,声泪俱下道:“老奴不知做了什么,竟被如此对待。老奴一路陪郡主从景阳王府嫁到白府,不知哪里做的不对,一把年纪还要被如此折磨。”
白知愿淡淡道:“嬷嬷当真不知?”
孙嬷嬷一怔,这才打量起白知愿的神色来。白知愿笑容温和,但眼神却冰冷。面对她一番控诉,却没有一点波澜。孙嬷嬷一时竟也不知道白知愿在想些什么。
孙嬷嬷试探着开口道:“小姐,可是老奴伺候郡主有何差池?老奴人老眼花,自然不再向年轻人一样,难免会有些思虑不周全的地方……”
“嬷嬷”白知愿打断道:“嬷嬷可知今日怀远将军被处斩了吗?”
孙嬷嬷闻言浑身一震,神情极端恐惧。自那日她莫名被人关在这柴房,除了有人来送一日三餐,她再未见到任何人,因此外界的事她一概不知。她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怀远将军就被问斩了,难道是他们做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
孙嬷嬷慌乱起来,语无伦次道:“小姐,老奴被关在这这么多天了,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姐,求小姐放我出去见见郡主,郡主最是了解老奴……”
见白知愿无动于衷,孙嬷嬷慌道:“小姐,老奴跟了郡主这么多年了,郡主和老爷经常不在,小姐小时候都是老奴照顾你的啊。”
一言一语,孙嬷嬷都在诉说当年的情谊。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白知愿。孙嬷嬷深知,白家的人武将出身,都极为重情,又极为心软。如今孙嬷嬷拿不准白知愿到底知道些什么,只能拿这些说事,只盼着能打动白知愿。
然而黑暗中,少女垂头浅笑,并未有一丝感动的神情。她轻声开口:“嬷嬷,这些年我白府对你可好?”
孙嬷嬷迟疑道:“主子们对老奴自是极好。别的府邸主子经常对下人动辄打骂,可是小姐和郡主宅心仁厚,对待下人一直都像是亲人一样,从未有半点怠慢。”
白知愿带着嘲讽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白府呢?”
孙嬷嬷整个人愣住,她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小姐,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人在小姐面前说了老奴的坏话?老奴对白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够了。”白知愿打断她,面上不耐道:“说吧,那日江书砚来府,你为何以母亲梦魇之事支走我父亲。你与那江书砚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此话一出,孙嬷嬷卡在喉咙上的话再也吐不出来。
她呆呆看向白知愿,半响反应过来,“小姐,小姐你一定要相信老奴,老奴那日只是看郡主受梦魇影响,食欲不济,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才想着去找老爷,果然老爷一来,郡主果然好多了。”
“哦?”白知愿嘲讽道:“这么说,父亲竟是比那太医还要灵验了?”
孙嬷嬷一噎,讪笑道:“郡主心系老爷,老爷来了郡主开心,也就不再受梦魇的影响了。”
白知愿低声道:“我原来竟不知道嬷嬷如此巧言善辩。”
“小姐”孙嬷嬷急道:“老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小姐明察啊。”
白知愿笑道:“这么说,倒是我冤枉嬷嬷了。”
孙嬷嬷闻言,心中一喜,但下句话又将她打入地狱。
“可是嬷嬷又为何给我母亲下药呢?”
孙嬷嬷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嬷嬷艰难吐出几个字。
白知愿低声道:“嬷嬷死不承认的样子真是让我厌恶。”
孙嬷嬷抬眼,望着俯视着自己的白知愿,她清澈见底的眼眸里冷若冰霜。孙嬷嬷蓦地打了个冷颤,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一向温和的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她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只是眼下自己怎么都不能承认,否则一切都完了。
孙嬷嬷这样想着,一下子跪倒在地,“小姐,老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下药,那天真的只是巧合,老奴也是担心郡主啊,小姐!你放老奴出去吧,老奴一定会对小姐和郡主忠心一辈子的。”
白知愿笑道:“孙嬷嬷啊,你以为没有点证据我会将你关在这吗?你在我母亲的日常茶点里下了让人精神恍惚的药,所以母亲最近精神不济,频频梦魇,此药若是受了刺激将会一命呜呼。你这刁奴,好狠的心。你若老实交代那毒药是谁交给你的,我或许还能饶过你的家人,我记得嬷嬷好像还有一个女儿……”
孙嬷嬷一怔,恐惧的看着白知愿,可是白知愿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随即跪下,头磕的“砰砰”作响,“小姐,你放过老奴这一回吧,老奴鬼迷心窍,老奴不是故意要害郡主的,是他们拿老奴的女儿威胁老奴,求小姐看在老奴伺候了郡主几十年的份上,放过老奴!”
白知愿心中失笑,厉声道:“他们是谁?”
孙嬷嬷迟疑:“他们……他们是江府的大小姐派来的人。”
白知愿心中冷笑,果然是她,江暮云。
孙嬷嬷见白知愿不说话了,心中焦急道:“小姐,老奴都交代了,小姐可以放老奴出去了吗?”
白知愿带有嘲意道:“嬷嬷还想出去?嬷嬷就不怕出去后,被江暮云灭口?”
孙嬷嬷身子一颤,吓到:“小姐,你救救我。”
“我白家出了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我岂会救你。”白知愿冷酷道。
“嬷嬷,一路走好啊。”
孙嬷嬷身子一抖,还想说些什么,便瞧见白知愿快步走出屋门,门关上的瞬间,孙嬷嬷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第二日一早,白知愿下令处死孙嬷嬷,并昭告全府,孙嬷嬷背信弃义,日后谁要是像孙嬷嬷一般,统统都是这个下场。一时间府里人人心中都惧怕起这位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小姐。
处理完孙嬷嬷的事,白知愿来到了端慧郡主的院子。
端慧郡主这几日精神大好,见到白知愿忙拉着她坐下。
端慧郡主轻声道:“孙嬷嬷的事母亲都知道了,我竟没想到几十年主仆情谊,她竟如此害我。”
白知愿抬眼道:“母亲,可怪我擅自处置了孙嬷嬷?”
端慧郡主摇头:“怎会?阿愿,这样的人断不能再留着。母亲虽然心善,但是非对错还是能分清的。”
白知愿闻言,微笑道:“那就好。阿愿先前怕母亲伤心,一直没敢告诉母亲。”
端慧郡主摸摸白知愿的头道:“傻孩子,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母亲,不必总是一个人承担。母亲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总是可以倾听。”
白知愿眼眶一热,差点流下了泪来。重生以来,她确实肩负的太多了。
白知愿轻轻靠在端慧郡主的身上,闻着属于母亲的味道,便感心安。她道:“母亲,我已经写信给师父,让他瞧瞧你中的毒。虽然父亲已经找过大夫,说中毒不深,但我还是担心。”
端慧郡主闻言,笑道:“母亲,都听阿愿的。”
白知愿笑得开怀,母女俩就这样静静的坐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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