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悲的是,父母是奴籍,生下的孩子也是奴籍,祖祖辈辈,毫无希望。
如果用自己的命,换取家人平静,生活在阳光下,谁都会赌一把。
赵顼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有担忧,又有激动,打仗,打的是士气,士兵有了气势,还没有打,就能赢三分。
可是赵顼又担心,那些豪门贵族,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哪里在意那些奴隶的命运?
赵顼最终下不了决心,对天明说:“你先回府吧,此事重大,我还要再思考思考。”
天明赞许的点头:“好。臣告辞。”
皇上终于长大了,已经知道凡事不可着急,需要考虑周全了再去实施,天明很是高兴。
送走天明,赵顼坐在书案前,想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首先,变革军队,让他有了恐惧,就算再有钱,也禁不起长年累月的战争啊。
失去了天意和几万士兵,这种沉重的痛苦,赵顼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是不改革,士兵没有士气,难道我们永远屈膝在西夏的压迫之下吗?
小卓子端着饭菜进来了:“皇上,天都黑了,您还没有用晚膳呢?”
赵顼看着乏味的饭菜,突然说道:“去承乾殿。”
小卓子笑容凝固在脸上:“承乾殿只怕早就用完了晚膳。”
赵顼起身道:“无妨。你把饭菜带上,我去承乾殿吃。”
赵顼笃定跳跳不会让他吃这些毫无食欲的饭菜。
跳跳早早用完晚膳,又逗了一会儿赵佣,泡着一壶茶,与丹琼粱淮吉闲聊呢。
聊天成了跳跳每天晚上必不可少的活动,因为丹琼经常出宫采买,粱淮吉又管着整个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晚膳以后,都会在一起聊聊。
跳跳虽然不出承乾殿,但是宫里的一举一动是一清二楚。
才喝了一杯茶,宫女慌忙进来禀报:“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啊,跳跳手忙脚乱,赶紧出去迎接,不是说政事忙吗?
怎么突然来承乾殿了。
跳跳走出内殿,只见赵顼耷拉着脑袋,身后的的小卓子端着木盘,上面零零碎碎摆着一些清淡的菜。
跳跳疑惑的看着赵顼:“怎么这么晚来了?”
赵顼吩咐小卓子把菜摆在桌子上,道:“一人吃饭,觉得无趣,所以便来找皇后闲聊。”
跳跳看着那些清淡的菜,叹了一口气:“丹琼,叫小厨房开火。”
继而对赵顼说:“别吃了,菜都凉了,我去给你做几个。”
赵顼委屈的点头:“好吧。辛苦皇后了。。。”
说完,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终于,热气腾腾的菜上桌了,饥肠辘辘的赵顼大口吃着,跳跳不满的看着小卓子:
“福宁殿就吃这些吗?比普通老百姓家还寒酸。你是怎么照顾皇上的。”
小卓子立马行礼道:“皇后娘娘,皇上说口味不好,让奴才准备几个清淡的小菜。谁知他突然胃口又好了。。。。”
赵顼大口吃菜:“我说清淡,也没有想到那么清淡啊。你看皇后做的莲子,也是清淡,味道却好极了。”
小卓子哑口无言,从小就伺候皇上,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狡猾的时候。
跳跳看着赵顼道:“慢点吃,都是皇上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斗嘴。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告诉小卓子,你打哑谜,他哪里知道你想要吃什么。”
赵顼放下筷子,从怀里摸出一本劄子,递给跳跳:“我本来是没有胃口的,但是老师送来了这个,所以有胃口了。”
跳跳打开劄子,缓慢的看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没有想到,人人憎恨的青苗法,原来是可以利国利民的。”
赵顼喝了一口茶,继续吃菜:“是啊,只是我用错了人。你看老师管理得多好,蔡攸从南方跑到北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实查,这个劄子,可是一点水份都没有。”
跳跳放下劄子道:“蔡京贪婪无比,他的儿子却正直如松,真想不到,一正一反,如此大的差别,居然是父子。”
赵顼点头道:“我准备重新启用他,老师想重启裁军法,蔡攸就是好帮手。”
跳跳一惊:“又要裁军?”
这可不是简单的事,万一失败,二哥处境就危难了。
赵顼放下筷子,把天明的计划,详细的复述了一遍,最后说:“我也是没底,所以没有立刻答应老师。跳跳,你怎么看?”
跳跳起身行礼道:“皇上,我。。。我不知道。。。”
看不到结果的事,谁也无法猜测结局。
而且刚刚经历了大战,贸然裁军,大臣应该都会反对吧。
赵顼眉头紧皱:“变法胜利了,大宋将重新走上富国强民之路,如果失败了,总需要人承担责任,而此人必定是老师,所以我才犹豫不决。”
大哥已经战死,二哥推上风口浪尖,跳跳很是害怕,她无助的看着赵顼:“皇上,不可。。。。”
赵顼扶起跳跳:“我也与你一样纠结。再等等吧,大哥没了,我欠你廖府一条命,总不能又把老师推向进退两难之地?”
跳跳手心冒汗,全身冰冷,她真的很害怕。
赵顼安歇在承乾殿,只是两人躺在床上,谁也不说话,可是谁也睡不着。
赵顼轻轻的把跳跳搂在怀里:“此举是老师提出来,按照他的性格,估计是一定会执行。
而且我也有梦想,希望军队在我手里能强大起来,总不能一直受西夏欺压吧?
跳跳,万一变法失败,我能保证廖府其他人无恙。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妥,我明日便拒绝老师。”
跳跳没有回答,脑海很乱。
不要说皇上和二哥,但凡是个热血的大宋人,都期待有朝一日,能打到西夏去,大宋对西夏的痛恨,是国恨。
良久,跳跳轻声说:“二哥有主见,有魄力,他走的每一步,应该都是深思熟虑了。皇上,朝政之事,后宫女子不好干涉,你自己定夺吧。”
跳跳不舍,可是她清楚,如果这个决定不是二哥提出的,她必然大力支持,可是那人是自己的哥哥啊,一旦失败,不是砍头,就是流放。
赵顼轻轻的拍着跳跳,这句话,代表她默许了。屋里的红烛,一滴一滴的流下烛水,仿佛是人的眼泪,悲伤又痛苦。
天明当然知道裁军法的厉害,可是他不得不拼一把。
大哥不能白死,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大宋能战胜西夏一次吧?
这条路走了几十年,只要开战,大宋就是惨败,天明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去了西夏,才知道了原因。
大宋兵懒散,不上进,打仗是死,回家也不过是奴隶,那么胜利不胜利,对他们无多大意义。
只有刺激出将士的血性,军队才能雄起。
天明还有一些私心,一旦裁军法取得了胜利,自己在朝廷的地位就能巩固,立赵佣为太子,自己就有了话语权,妹妹的处境,也不会那么艰难了。于国于家,天明都要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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