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差点没吓死姑奶奶的良策
“孙光银这家伙,道貌岸然,仗着有背景,软硬兼施,在厂里拉帮结派,你要不听他的,他就想办法弄你,卑鄙无耻!无耻至极!无耻小人!”
“呃……”
80百货里间,房门关起,好歹算个斯文人的林敬民,跳脚大骂,怒不可遏。
李建昆瞅着他头发都有些滋起,仿佛过电一般,也是没料到一个名字让他气成这样。
“建昆,没用的,不把孙光银搞下台,和平刀具厂不可能起死回生。我虽然没证据,但你想啊,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把我一个不陪他喝酒,不收他好烟的会计,搞出厂子?”
李建昆沉吟,果然跟他揣摩的差不离。
和平刀具厂上层一拨人,只怕都被孙光银“拿下”,沆瀣一气。
“建昆,街道敢不敢下定决心弄他?如果敢,用得着我林敬民的地方,我愿为马前卒!”
李建昆:“……”
会计发起飙来,气性也是真不小啊。
不过想想又情有可原,孙光银不仅让他在里头蹲了几个月,可以说他的人生也因此发生转折,险些没有自戕……
“难。”
李建昆不想忽悠他,且不提孙光银的硬实背景,从姑奶奶的话中不难听出,街道办对孙光银并无怨气。
该说不说,对上对下能把关系经营到这种程度,这个孙光银还真是个人才。
生不逢时,放到日后的商界,一只大奸商无疑。
林敬民长叹口气,有气无力歪坐在背靠椅上。
李建昆从塞满货物的棕绷床上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摇着头离开房间。
普通人是脆弱的,是卑微的,在面对许多问题时,真的无能为力。
搁哪个时代都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他奋力往上爬的原因。当功成名就时,你会发现,你的身边全是好人。
“诶?阿彪,鲁娜呢?”
李建昆此时才发现,铺子里少了些养眼的事物。
“噢,请了一天假,说是要陪朋友去趟乡下。”
王朋友吧。
李建昆迟疑一下,道:“阿彪,有件事我得跟你知会一声,免得你和亚军日后怨我。”
“啥?”
“鲁娜,可能搞对象了。”
“什么?!”金彪大惊失色。
戳在旁边的小龙噤若寒蝉。还得是昆哥啊,这事也就他敢点破。
好半晌后,金彪仿佛失魂落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谁?!”
“这我不能告诉你,说了保不齐鲁娜得怨我,你还是自己问她吧。”
李建昆顿了顿,道:“阿彪,看开点,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强求不得。好姑娘多的是,以你和亚军的条件,还怕讨不到媳妇儿?”
这两人现在可都是实打实的万元户。
主流思想再怎么瞧不起个体户,普通老百姓家庭总要吃穿用度,有时候还是得向现实低头的。
在阿华烧麦铺对付一顿午餐后,李建昆如约前往东升街道办。
下午一时许,周慧芳带着两名街道干部,包括他一共四人,来到和平刀具厂。
李建昆还是头一回进院,四下打量,厂子规模一般,两间苏式礼堂式的老建筑作为厂房,另有一排红砖瓦房、一栋两层红砖楼。
“小李,先逛逛厂房,还是直接去行政楼?”
“去厂房看看。”
厂房里光线略显昏暗,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
里头的设备很有些年头,比如融铁的炉子,李建昆一瞅造型,便知道是大跃进时期留下来的,彼时几乎每个公社每个街道,都有一只熔炉。
各家各户踊跃支持,家里除留下一口烧饭的锅、一把火钳,一把菜刀,其余但凡是铁疙瘩,几乎全送过去融了。
两间厂房,一间负责下料,一间负责制造,分工有序。
工人大约两百号。
手工作业,倒也不嫌多。
厂里只生产一种东西,菜刀。非常原始的生产方式,锤砸矬磨。
但搁后世那可不得了,啥玩意跟纯手工沾上边,足以上升到业界奢侈品的程度。
所以你说这个世界也是奇了怪,没工业时盼工业,有工业时惦念手工。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堕落呢?
李建昆在成品台处,拎起几把菜刀瞅了瞅,上手份量十足,用手指敲弹刀声,竟隐隐有龙吟之声,刀刃打磨得仿佛能吹毛断发。
硬是要得!
这菜刀别说拿来拍蒜,落入歹人之手,简直一把无往不利的凶器。
厂房逛到一半时,有管理人员闻讯赶过来,几人对周慧芳一口一个主任,十分殷勤。
李建昆留意到一个细节,过来的五名管理人员,有一人陪同他们逛着逛着,消失不见。
随后,一行人来到行政楼。
大名鼎鼎的孙光银,李建昆可算是碰上。四十来岁,大眼睛,眉毛很淡,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周主任,两位同志,来来,会议室里坐。”
李建昆没在被邀请的行列,心头好笑,拙劣的下马威啊。
还有更拙劣的。
有人端来茶水,只有三杯。
无须李建昆开口,周慧芳先面子上挂不住,蹙眉道:“你们搞什么,没看到有四个人吗?”
“哎呀!”
孙光银大腿一拍,连连致歉,“原来这位也是小同志啊,我还以为是三位谁的家中小辈,跟过来玩的……还愣着干嘛,赶紧上茶啊。”
李建昆这才得到一杯茶水。
他都不稀得喝。
周慧芳没好气道:“小李同志可是大学生学历,专门研究经济的,是我特地邀请过来给刀具厂把把脉的,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搞!”
大学生?
听闻这话,刀具厂一群管理,眼神才变得有些不同。
孙光银眸子里有股紧张和戒备,稍纵即逝。
李建昆戳戳桌面道:“厂里今年的进销存记录,拿给我看看。”
“噢,好好,小冯,去拿。”
等几本账薄送到跟前,李建昆第一本还没翻完,便失去兴趣。
典型的功夫账。
做账的会计说他傻吧,账目又做得极为漂亮;说他聪明吧,又是一个傻叉。
举个很简单例子,一吨木头,做出09吨刀柄,除去01吨磨圆和造型的消耗。
看着没毛病吧。
多实在,多漂亮,多物尽其用。
那么问题来了,锯末呢?
丫的到底懂不懂,把一吨原木,锯成一只只小巧的刀把,要产生多少锯末?
李建昆侧身告知姑奶奶,可以走人。
别说周慧芳大为惊讶,就连孙光银等人都愣住,这就完事了?
“大学生同志辛苦辛苦,我送送你们。”
孙光银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调转,亲自把四人送出厂门。
返回街道办的路上,周慧芳让两名属下先走,推着一辆二六女式,跟推着缝合怪的李建昆,沿着黄土路街道,漫步而行。
“周主任,这个厂啊,从根子上坏掉了,不削根重栽,治无可治。”
周慧芳眉头紧锁,“你是说孙光银有问题。”
“有问题的可不止他。街道真想救这个厂子,最直接的办法只有一个,大换血,管理层全部换掉,一个不留。”
周慧芳:“……”
她硬是被吓到,这可是大地震的事,厂子里的管理层,多半在街道还有兼职身份。
真要这么干,闹出的动荡,只怕比这家厂子亏损还要严重。
周慧芳忽然灵机一动,“小李,你说‘最直接的办法只有一个’,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
“有的。麻烦些,不换他们,就把工人换掉。”
“啥?!”
周慧芳眼珠瞪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可是两百号工人,背后牵扯到上千张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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