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唐人街,规模虽然算不上特别大,却是最古老的唐人街之一,兴起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
洪门致公堂的堂口内。
一间古色古香的静室中。
司徒猛亲自替李建昆泡了杯龙井,端到八仙桌旁,拍拍他肩膀道:
“确实有些麻烦。
“一直以来,我们都井水不犯河水。
“混我们这行的,狠起来固然谁都不怕,但用那些叔伯的话说,还得顾全大局。
“必须得承认的是,这些家族主宰着这个国家,他们的根系盘根错节,蔓延到政、商、司、法……各个角落,和他们开战,我们得做好在本土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的准备。”
李建昆听明白了,洪门还真拿对方无可奈何。
“但有一点你放心,有我司徒猛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安全,他们也不行。”
李建昆心头暖流涌过,沉声问:“所以这个费伦家族,到底什么来头?”
“可以说是洛杉矶的土皇帝了。”
司徒猛在他旁边的圆凳上坐下,娓娓道来:“费伦家族在洛杉矶耕耘的历史,有近百年,像是好莱坞、房地产、金融、酒店……洛杉矶主要的商业领域,他们都有涉足,并且拥有不小的话语权。
“他们也是洛杉矶黑手党――德拉纳家族,背后真正的老板。当然,他们从不承认。
“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李建昆微微皱眉:“哦?”
司徒猛继续说道:“费伦家族的现任家主,叫赛门,还挺年轻的,老子死得早,你知道他母亲是谁吗?”
李建昆苦笑:“这我哪知道,洛杉矶我拢共还没来三次。”
“我说出她名字你就知道了。”
李建昆静待下文。
“茱蒂,”司徒猛刻意停顿一下,才道出姓氏,“洛克菲勒。”
李建昆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原本以为费伦家族这样一条地头龙,已经不好对付。
想不到还牵扯出一头始祖级别的巨龙。
司徒猛留意着他的表情,摊摊手说:“如果这个姓徐的得到费伦家族的庇护,在洛杉矶很难把他怎么样,在这国家都难。”
他顿了顿,道: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小子怎么能得到费伦家族的庇护,他凭什么?”
关于徐庆有这个人,司徒猛现在也算有些了解。
最大的依仗,大抵上就是他老子。
不过司徒猛并不觉得,费伦家族会有多在乎。
没听说过这个家族,有向国外发展的想法。
李建昆没有答话,这何尝不是他心中的疑问?
他蓦地想到一件事:小五说的那张藏宝图。
难道是因为这个?
费伦家族他并不清楚,但克洛菲勒这个世人皆知的家族,他还是略知一些皮毛的。
克洛菲勒家族的人,向来有收藏嗜好,有人喜欢东亚的古董艺术品,近乎痴迷。
比如克洛菲勒家族的现任掌门人,戴维克洛菲勒的父亲,小克洛菲勒,年轻时甚至向他父亲申请借贷两百万美元,买下了摩根家族收藏的一批名品瓷器,多半是中国的明清陶瓷。
念头至此,李建昆望向司徒猛问:
“这个费伦家族有海上的买卖吗?
“比如,沉船打捞。”
司徒猛想想后,道:“好像确实有家打捞公司,满世界捞沉船,以前听说他们偷偷把哪个国家的沉船给捞了,搞到不少宝贝,后面人家知道,还打起国际官司。
“你问这个干嘛?”
李建昆心说那就对了。
徐庆有八成就是通过那张藏宝图,与费伦家族搭上的关系。
不过,他心头仍有疑惑。
徐庆有今晚未免也太嚣张,太自信了。
似乎笃定费伦家族无论如何都会罩着他。
而徐庆有对他,还算蛮知根知底的,知道他有钱。
徐庆有好像完全不担心,他狠狠砸出一坨子钱,从而导致费伦家族将他给卖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
李建昆思索良久,脑子里各种假设,仍然得不到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理由。
想不通。
他倒也没瞒着司徒猛,将藏宝图的事一五一十道来,想听听以他对费伦家族的了解,会怎么说。
“难怪。”
司徒猛听罢后,沉吟说道:“像这种富过几代的家族,赚钱的欲望通常没有那么强烈,因为怎么都花不完,换句话讲,钱不是他们唯一看重的东西。
“而这类家族的人,往往又会培养一些高雅的爱好,比如搞收藏。
“有人很痴迷。
“费伦家族这方面我还不太清楚,洛克菲勒家族的人简直是收藏狂魔。
“如果这张藏宝图能找到的东西足够有吸引力,他们怎么庇护姓徐的,都有可能。”
或许还真就这么简单。
忽地想起什么,李建昆起身告辞,准备回市中心的洲际酒店。
司徒猛送他离开,一边说道:“别担心,那姓徐的小子大言不惭,费伦家族的人不会像他那样没脑子,与我们洪门开战,他们也捞不到好,那些家族的头头们还是很惜命的。
“不过以防万一,我会加强你身边的安保,明里暗里。”
李建昆也不说谢,显得矫情。
记在心里就行。
……
……
回到洲际酒店,已是凌晨。
算算时间,国内还没天黑。
李建昆先一通电话打给小五,询问他瓷器样品、有没有从天津的耿三傻那里弄过来。
小五在电话那头说:“早弄了,我让耿三傻送过来的,人在首都玩一圈都回去了。我当你说的是谁呢,不就王山河吗,来看过,说是挺好的物件,值得收藏。”
“就这?”
“昂,还有啥?”
李建昆心想,山河估计是看对牛弹琴,懒得多讲。
电话挂断后。
他又联系上王山河。
“建昆,那些个物件如果是从一条沉船上捞起来的,那非同小可啊。”
“哦?”
王山河在电话那头解释道:“那天在东海公司掌过眼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翻资料研究。
“首先,可以确定是宋代的瓷,南宋。
“有德化窑的、磁州窑的,还有景德镇龙泉窑的。”
李建昆插一嘴道:“精品中的精品。”
“没错。”
话筒里传来王山河的声音:“我先说点俗的吧。首都不是要办拍卖行么,有事没事我也会去瞅瞅,接触到一些国外拍卖行的信息资料。
“类似的瓷器,就在你那边,美国,曾经拍出过单件十多万美金的价格。
“想想看,一条船上要装下多少这样的瓷器?
“数以万计!
“值多少钱,你数学好,你自己算吧。”
小王顿了顿,道:
“我再唠点干的。
“迄今为止,国内还没发现海下沉船遗址,如果小五他们说的信息为真,这是第一个。
“另外,这样一艘载着精品瓷器的船,葬身在南海,大概率走的是海上丝绸之路,这可是咱们对外发展的重要历史,一直有专业机构和人员在研究,却苦于资料不足,可以说那艘距今八百年的船上的一块朽木,都极具历史意义和研究价值。
小王最后说道:
“俗的和干的加起来。
“我给你一个结论:
“如果确实有条古沉船,其本身的市场价值,以及文物所放大出来的信息量,它的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那是,国宝!”
事实上,山河说到一半时,李建昆的脑子里便好似叮咚一声。
曾隐晦乍现过的某些信息,逐渐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回响起四个字――
南海一号。
前世国内发现的第一个沉船遗址。具体哪年,李建昆记不清楚,大概率正是八十年代后期。
但因技术和资金问题,推迟了打捞、研究。
直到两千零七年才开始进行。
后面经过十多年的打捞探勘,确定这艘古沉船上,有约十六万件,大体上保存极好的金、银、铜、铁、瓷器。
后面还专门为它,修建了一座水晶宫博物馆,供游客观赏。
曾有言论形容它“价值可与兵马俑相媲美”、“海上敦煌”等等。
岂止是国宝?
船上到处都是国宝!
该死的徐庆有,这是想咋地?
伙同费伦家族自个去捞?
真踏马敢想!
电话那头传来王山河的声音:“图!图!建昆,图啊!
“一定要搞回来。
“这或许是唯一的线索,茫茫大海,再上哪找去?”
山河说得对,李建昆无法确定,前世是不是正是通过老渔民画的那张藏宝图,才在八十年代后期发现南海一号。
徐庆有想捞,门都没有。
但如果没有藏宝图,天知道南海一号还要沉眠于海下多久。
藏宝图,必须弄回来!
“我知道,放心吧。”
李建昆意识到,这样的变故,也是他扇动的。
好事且不提,这样的坏事,大坏事,他得掰回正轨。
一下子又多了份沉甸甸的责任。
结束通话后,李建昆踱步到套房内的小吧台旁,倒了杯全是科技与狠活的杰克丹尼,一口咕噜掉大半。
接着端着酒杯,来到窗台边。
俯瞰着凌晨时分,仍然灯光璀璨的洛杉矶夜景。
李建昆眼神四处打量,想根据司徒猛说的位置,搜索到费伦家的庄园。尽管也清楚,隔着一幢幢摩天大楼,即使那座庄园亮如白昼,也不大可能看见。
是的,他心里已生出想法。
直接走一遭。
这样心头的某些疑惑,便能解开。
心中想要的结果,能不能顺利实现,也能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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