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的女人最受不得凉;哪怕灼华身上已经披着斗篷,漆镜辰还是用马车里备着的锦被,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大长老府和族长府邸只隔了两三条街,马车即便是缓行,出不了一刻钟也就到了。
车夫毫不留情地将马鞭抽打在马屁股上,奔向族长府邸的马车,像风一般自宽阔的街道上疾驰而过。
时间分明没有过去多少,漆镜辰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扫了一眼渗进衣袖的血,漆镜辰只觉得一分钟犹如一年般难熬。
“昭阳!”
话音未落,原本坐在车夫旁边的昭阳已经出现在了漆镜辰面前。
“属下在。”
漆镜辰将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昭阳,“看顾好他如果他出了任何问题,唯你是问。”
此言一出,昭阳抱着漆采唳的手小幅度地抖了抖。
盯着怀中刚出生不久的小生命看了几秒,昭阳只觉得自己一个不注意,怀中的婴儿就会交待在这里。
紧绷着全身的肌肉,昭阳的声音听起来既僵硬、又无措:“属下遵命。”
漆镜辰没有管昭阳为什么要半捧着孩子坐在马车角落,他现在关心的,只是灼华能不能撑到巫医来的时候。
‘她的手已然开始泛凉了’
漆镜辰将灼华的手从锦被里拿出来,哈了两口气、搓了搓热之后又塞回了被子里。
“再快点!”漆镜辰冲着车夫喊道。
鞭子抽打在马屁股上的闷响接连响了几声,两匹骏马嘶鸣了几声,跑得愈发卖命。
十几息过后,马车抵达了族长府外;漆镜辰没等马车停稳,便抱着灼华冲下了马车。
“让漆伍过来!快!!”
脚还没有迈进大门,漆镜辰便向着门内的下人喊道。
虽然不知道族长怀里抱着的女人是谁、为何要他们去叫医术高超的漆伍,但是底下的人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漆伍住的院子。
漆镜辰刚把灼华放到床上,漆伍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房门口。
漆伍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问漆镜辰找自己所谓何事,低声叫了句“族长”之后,便直接向着灼华走了过去。
探了探灼华的呼吸、摁着她的手腕把了一会儿脉,漆伍心底很快就有了答案。
“妇人生子,本就凶险;产后出血,更是极难救治。
气息微弱、四肢冰冷、脸色煞白即使现在能把出血止住,也无力回天。
若是再早上两刻便好了若是血没有流的这般多,或许还能救回来。”
说着,漆伍不知从哪掏出了两片黄芪,塞到了灼华嘴里。
“有黄芪提着一口气,我再给她扎几针,说不定还能再清醒最后一会儿。你们要是有什么话想说,抓紧时间。”
巨大的嗡嗡声在耳边响着,自“无力回天”四个字之后,漆镜辰再也无法听到漆伍说了什么。
虽然早就有了预感,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漆镜辰还是感到了如同坠下深渊般的崩溃。
纵使他的手上早已沾满鲜血、纵使他已然习惯了生命的消逝在“无力回天”这四个字出来的一瞬间,漆镜辰的心脏还是传来了一阵剧痛。
像是被贯穿了一般,强烈的心悸,让漆镜辰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不该如此她的人生不该如此仓促地结束!!’
一双眸子变得猩红,漆镜辰的声音也陡然变得嘶哑:“漆伍!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不论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能救她,我都——”
“既然是你想救的人,我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漆伍突然打断了漆镜辰的话。
漆镜辰死死攥着地拳头,终于还是因为漆伍这句话骤然卸了力。
两步走到灼华身边,无尽地悔意犹如一阵阵大浪,不停地冲击着漆镜辰最后的一丝理智。
将灼华冰冷的手抵在自己的脸上,漆镜辰的眼泪彻底决了堤。
‘如果我当初再强硬一点、如果我当初不顾及那虚伪的兄弟之情,你如今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如果我没有退缩、如果我让十苍卫把你接出来,你是不是就不会有危险了?
如果不是我不敢同漆凌撕破脸、如果不是我害怕族长之位不再稳固,你是不是就不会被落入今日绝境了?
如果’
漆镜辰还有很多很多的“如果”没有想完,可是他却不能再想下去了。
——因为,灼华醒了。
用袖子慌乱地抹了把眼泪和鼻涕,漆镜辰拼命地掩饰着自己此时的狼狈。
“孩子现在很安全,你放心。”为了让灼华少说些话,漆镜辰抢在灼华开口前说道。
虽然心里有些奇怪漆镜辰为何会在这儿,但是灼华却没有去问他在这里的缘由——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了。
“我看不到他长大了。但是不论漆凌如何,他始终都是我的孩子。”
“我的”两个字被灼华咬的很重很重,在她那已然虚弱无比的声音里,显得格外突兀了起来。
“以长老府的混乱程度和漆族的传统,他身为我的孩子,肯定会遭受很多挫折。
受挫是好事,只有亏吃的多了,才不会如同我这般陷入绝境。
争夺权势固然有可能付出性命,可若是完全没有权力,便只能如我这般,任人宰割、连自己都护不住。
我从小被呵护长大,在父母的庇护下,我一直都没有受到过什么伤害,自然也没有体会过被权势欺压的滋味。
我曾以为,权势肮脏,所以便将权力弃之不顾;可是现在经历了这许多,我却不这么想了。
辰大人,除非他遭到生死的威胁、或是不可逆的伤害,你不要出手帮他。
漆凌若是要用自己的权势惯着他,我也希望辰大人可以出手阻拦。
他的人生应该是彩色的,却不能被抹去黑色。
我不想,他因为和我一般天真,落得和我一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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