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大坟的主人已经死去,再联系到天明时会发生的、村长家的大事。

    冉冉很快就推出了事情的原貌。

    冥婚。

    冉冉说出这两个字时,沈定海立刻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就是人和鬼结婚那种事吧!”

    “那会不会出现红衣女新娘啊?!”

    冉冉忍不住叹气,“村长应该不太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和一个女鬼结婚吧。”

    沈定海惭愧起来,“不好意思,实在是长久以来的女鬼形象深入人心,一说到冥婚我就忍不住联想到可怕的红衣女鬼。”

    吴盼男没好气道:“那红衣女鬼为什么会出现呢?还不是她生前的怨气太重!”

    “不反思反思红衣女鬼为什么会形成,只知道嚷嚷恐怖、可怕!”

    沈定海羞愧地低下头,试图转移话题,“所以死的是村长的儿子,男方那边才是鬼。”

    “这事哪里来的什么男方女方!这压根不能算一桩婚事!好好的人,哪有跟鬼结婚的?!”

    “万一女生愿……”

    面对吴盼男的冲冲怒气,沈定海知趣地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越往后山去,小道两旁的荒草越多越深,甚至冲破了两侧的界限,蔓延到路上来。

    “不是我说……”沈定海微微仰着头,“这草长得都要跟树一样高了,你们不觉得邪门吗?”

    除了远处越来越清晰的唢呐声响,无人应答。

    沈定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邪门的事好像太多了,草长得高确实算不上什么。”

    冉冉看见冬生停下脚步。

    他走到一颗粗壮的老树旁,用力折下一根树枝。

    “咦?看着瘦瘦弱弱,力气倒是不小嘛!”沈定海忍不住称赞。

    冬生折下的那根树枝有成年男子大拇指粗细,挥动起来虎虎生风的。

    冉冉跟在他后头看着。

    沈定海忙两步踏过去,“堂姑也想要吗?原来长得好看的棍子不只有男生会喜欢啊。”

    冉冉点点头,沈定海立刻折下两根,短一点的给冉冉,另一根长一点的他给吴盼男送了过去。

    吴盼男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沈定海挠头,“怎么?不相信我选棍子的审美?你拿着玩,试一下!绝对趁手!”

    他这话没说错,他挑选的树枝笔直匀称,不仅看起来好看,还令冉冉和吴盼男用着格外趁手。

    看到吴盼男挥动两下棍子之后,脸上露出不解且新奇的表情,沈定海大笑起来。

    “作为户外捡棍子资深爱好者!我毒辣的眼光可不是说说而已!”

    沈定海最后又跑到树下,给自己选了根又长又粗的,比所有人的看起来都要威风。

    “不错不错!我都有点想把这棵树移到我家院子里了!”

    在他喟叹的时刻,疏落的树枝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冬生抬头望过去,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收回视线,继续沉默着为众人带路。

    很快,沈定海就明白了冬生折树枝的行为跟他有本质不同,人家根本不是为了玩!

    荒草越来越多,只见冬生用力挥动着手里的树枝,每一下都有许多枯黄的草倒向地上。

    但冬生的清理并不足以完全打倒那些挡路的荒草,偶尔有疏漏的,便被沈定海挥舞着大棍打倒。

    “这草也多得太离谱了点!”他的语气有些恼火。

    “你们村应该养牛发家致富啊!这草料多好啊,又高又壮。”沈定海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吴盼男。

    “不知道!我那时候村子根本没这么多荒草。”吴盼男说完,咬牙切齿地将树枝挥向匍匐在地上、被打倒的草。

    这些长势惊人的草确实相当麻烦,放任不管会遮挡视线,根本没办法前进。

    用力打倒则会堆积在路上,让人难以迈开步子,就像在深深的雪地里前行,费力无比。

    这种时候自然是腿越短,劣势越明显。

    沈定海可以轻轻松松跨过去的草堆,冉冉只能在其中艰难地挪动。

    忽然冉冉停下了。

    沈定海还以为她是走累了,三两步跨到她身边,准备一把将人捞起来抱着走。

    冉冉却伸手牵住了他的指头。

    沈定海定住,耐心地准备接收来自冉冉的指令。

    冉冉开口唤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冬生。”

    沈定海一脸懵地随着冉冉的视线望向冬生。

    “你带我们走的,是正确的路吗?”

    青涩的声音飘到沈定海耳朵里,也飘进冬生耳朵里。

    沈定海懵了,难道冬生还会带他们走错误的路吗?

    冬生停下,回身看向冉冉,一双乌眸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后山的唢呐声忽然停了,夜是寂静的一片黑。

    沈定海咽了咽口水,心跳瞬间狂乱起来。

    一声又轻又细的笑声幽幽传来,浮在飘摇的荒草尖上摇晃。

    冷汗淋漓,沈定海僵直在原地不敢动,缓缓转动眼珠,在看见冉冉的警惕表情后,他便知道这笑声不是他极度紧张之下的幻听。

    “哼哼~”

    笑声拉长成破碎的絮语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小丫头发现不对劲了~”

    沈定海惊恐地转着眼珠,试图辨认出声音的来向。

    他正面对着冉冉,视线不远处站着吴盼男,而声音……

    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那个方向,现在只有冬生。

    他猛然转过身,想要提醒冬生小心,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

    粗壮高大的老树,不规整地立在小道两侧,每走出一段距离就能遇见一棵。

    冬生此刻就立在树下。

    黑云不知何时散去,悬挂在天上的惨白月亮正散发出暗淡的光,透过疏落的树枝,明明暗暗地将光影打在冬生身上。

    白的地方惨白,黑的地方漆黑。

    像是光影将他切割成零碎的无数块。

    而他身旁的大树上,赫然站着一只水蓝眼眸的猫,浑身乌黑,同样被光影切割成不规则的块。

    长长的胡须也像截断成黑白不同的长度,随着抖动发生着变化。

    它的胡须每抖动一下,一个类似人类声音的音节便从它毛茸茸的嘴里飘出来。

    水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沈定海惊恐的表情,黑猫愉悦地笑起来。

    是它在跟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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