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县城西,法正抬手遮住眉眶眯眼凝视远处。
河畔两侧,南下的幽州骑士鱼贯而行。
没有什么齐整的队列可言,就是大大小小的骑士战团,但普遍都有铠甲在身。
“多是突骑。”
一个目力极好的幕府卫士仔细观察,对法正说:“令公,已不下三千之众,观其后队,此番约在七八千左右。”
“待其后队过城南下,引燃城中狼烟;若其人马过万,则引燃东城、西城之狼烟。”
法正做出安排,立刻又对军谋祭酒路粹说:“选派快马,向君上通报叛军南下之事。另城内留守的骑士、车兵也披甲待命,做好出城接应的准备。”
不同于法正的严肃、一丝不苟,城头附近大多数幕府老人反倒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嬉荒态度。
似乎对城外那些幽州骑士不以为意,眼神中有着轻蔑。
这让法正心情越发沉肃,现在幕府中枢已然弥漫轻敌思想,他又不好直接发作。
他终究缺乏军功,现在黑熊不在,一些人的心思、态度也就少了些掩饰。
临近午间,范阳城北二十余里处。
袁军分成横列三军,袁尚亲自坐镇中军;其后又有袁熙引领的后三军。
整个袁军分成六个作战群组,每个群组内都是步骑俱备,具有完整的战场执行能力。
不断有斥候来往于南北之间,袁军各阵之间也有信使东西奔驰,传递各种信息。
正午时分,一名斥候快马奔到袁尚戎车、大纛前,一跃下马亢声高呼:“报~!贼军逗留不前,正集结于十二里外!”
袁尚闻言看左右:“这是何故?”
李孚看一眼幽州使者田畴、郭淮,就踏前两步:“主公,我军容齐整,黑贼奸滑,或许生出退避之意。也有可能是幽州突骑现身其后,已被察觉,黑贼生出退缩之意。”
田畴这时候开口:“大将军连续杀伤黑贼,今其麾下骑卒不过四千。此番突骑万余南下,纵不能断其归途,也能拖延半日。还请大将军调发劲旅先行!”
袁尚没有急着答复,思索判断黑熊目的时,北面又有斥候快马而来,而后面还跟着一队骑士追杀。
见到这种场面,他戎车前两侧盾兵、矛戟、弓弩队列开始横向合拢。
几乎也是同时,戎车两侧的一个个百人队齐齐前进,填补空出的阵位。
随着两侧部队开始运动,戎车后方的队伍也次第上前补充到两侧,将后方通道让出。
军阵变化娴熟,显然演练过。
性格沉闷的郭淮默默观察,见袁军这种娴熟的军阵变化,反倒感觉幽州兵要倒霉。
但他面无表情,心情更无一点波澜。
很快袁军斥候顺着阵列隙缝快速通行,而追兵则被一阵弓弩射退。
追兵被射退、止住追击逗留之际,袁尚中军两侧各有百余骑飞奔杀出,追兵见状拨马就走,而这两支百骑则衔尾追杀,人马俱是亢奋。
照着常理来想,对面追杀这么远人马困乏,数量又少,这不正是送到面前的军功?
狩猎本能刺激下,二百余骑追逐不止。
这时候逃来的斥候被搀扶到袁尚戎车前,斥候捂着渗血臂膀:“敌军休止,却有一台巨大战车顺路而来,足有二十余匹马拉载,战车异常巨大。”
戎车上下,袁尚众人面面相觑。
正是这辆巨大战车出现在许都,导致曹洪被阵斩,引发了许都巨大灾变。
这时候李孚上前拱手:“主公,太史文恭骁猛无匹,以臣来看,这应是黑贼引诱之计。许都之时,曹洪轻敌一时不察,这才被太史文恭强袭击斩。今我大军军容严整,我若不动,绝非黑贼能撼动。太史文恭纵能分身百余,乃奈何不得我军。静候幽州突骑抵达,前后围堵,黑贼势必授首。”
袁尚也有顾虑,衡量说道:“我若不动,任由他在阵前叫嚣,难免折伤士气。”
李孚不语,田畴也看出来了,这哪里是折损士气,这是折损他身为大将军的颜面。
五万多大军出营列阵,竟然怕对方不到百余人,以后被人谈及,哪怕这一战取胜,也会成为长久不衰的笑谈。
田畴这时候瞥一眼郭淮,郭淮会意,上前几步拱手长拜:“大将军也知那黑贼素来狡猾奸诈,绝非英雄人物。他以寡少之兵前来,恐怕是想激大将军与之阵前会面。以太史文恭之骁猛,大将军不论答应还是拒绝,皆会落入黑贼算计。”
袁尚缓缓点头:“嗯,我也有此顾虑。”
田畴这时候才开口:“这便是黑贼奸滑之处,看似有诚意,实则满是奸计。就如此诈称陈王之后一样,不曾当面言及,却暗中示意党羽暗中散布,借此蛊惑汉室忠臣,可谓大奸大恶尤甚!”
言语间,吕布一马当先而来,白袍金甲,背后插着两面旗帜,旗帜高过盔顶近有五尺。
看不清楚字迹,但就那么驱马抵近,前线袁军弓弩手只是瞄准,没有命令皆没有发射。
他们军容齐整人数更多,反而可以从容观瞻太史文恭阵前英姿,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心态。
待更近了,才见背后左右斜立旗帜分别写着:天下第一与太史文恭。
抵近阵前四十余步,反而勒马仿佛检阅军容一样,绕阵缓行,右臂横举方天戟斜斜指着袁军头顶天穹。
姿态嚣张,反倒让一些袁军弓弩手放低了弓弩,以便详细观看。
袁尚站在戎车之上,此刻俊朗面容略阴翳:“可恨,此人竟如此轻视我军!”
“贼将!还我兄长命来!”
突然前阵一声呼喝,吕翔拍马持矛前冲:“左右!随我诛杀此贼!”
吕翔引动数十骑冲奔上前,彼此距离二三十步,都无法有效冲锋,更没有调整冲击队形的空间。
就那么一拥而上,将吕布围在正中。
吕布也不退,驱马原地打转,双手持方天戟开始大风车呼啸横斩。
一名名袁军骑士止不住速度,或被身边伙伴阻挡,只能撞上去。
顷刻间死伤狼藉,没有人马能进吕布三步范围内。
随即更多骑士跟随冲锋,团团围困,奈何就是无法近身。
稍有靠近,就被飞速轮转的方天戟劈斩,身上铠甲如似纸糊。
袁军弓弩手这才警醒,纷纷瞄准,奈何己方骑士层层叠叠绕吕布七八重,来回驱马扰动视线,都不敢轻易射击。
这时候黑熊的战车停在北面一百五十步左右,他站在车顶,与袁军阵列后的袁尚遥遥相望。
袁尚对左右说:“太史文恭有霸王之勇,我虽有万军,却难近其身。”
李孚劝说:“事已至此,唯有派遣骑士擒杀黑贼,才可迫使太史文恭脱离。他抽身救援,我军吏士便有机可乘。”
袁尚想了想,点头:“可。”
李孚转身对旗官传令:“左右二军前进!”
旗官当即摇动长麾进行指挥,也有信使驱马直奔左右二军阵列。
反正,中军不能动,要维持阵列的齐整、秩序。
后方袁熙见前军两翼前进,当即也就传令自己的两翼开始上前补位。
哪怕中军可以动,袁熙这押后中军绝对不能动!
这是袁军败而不溃的根本保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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