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号返航途中,黑熊斜倚在指挥塔上,望着南岸骷髅巢。
随着舰首舰尾喷涌出大团蒸汽,元始号船速趋于缓慢,尾舵开始调整。
等候在的几艘船运输绳索,配合风陵渡码头驻军,以拖拽方式让元始号抵靠码头。
随船出发去三门峡巡视的幕府官吏只回来三分之二,若不是这些人里有些人的职务难以替代,否则会有更多人留在那里。
作为当代之人,他们更清楚凿通砥柱的非凡意义。
参与其中,仅仅是名誉上的收获,就不是权势、钱财所能衡量的。
幕府驻地,黑熊召集幕府各厅、诸曹长吏汇聚一堂。
除了几个武职是绛色衣袍头戴武弁大冠外,其实幕府内大多数长吏都是黑色吏服配乌纱进贤冠。
有爵位的簪缨、配金玉首饰,否则普遍都是朴素着装。
先秦两汉本就有政务官、事务官的改变,政务官就是所谓的长吏,公府诸曹曹掾、曹属这正官、次官就是政务官,外放的县令长这类主政一方的都是政务官。
州郡县内各曹、诸卿衙署属吏、将军、校尉、都尉属吏都算是事务官。
而举孝廉中的廉臣干吏,就是从事务官里选拔,通过考核后就是郎官,是储备的政务官。
目前众所周知,但始终没有正式颁布的《官爵法》,基本上打破了政务官与事务官的隔阂。
但政务官这类长吏,依旧需要中枢任命,地方没有提拔、任命的权力。
也就天下大乱,否则州刺史、郡守们,根本没有任命、罢免县令长的职权。
最多就是抓住罪证,胁迫对方辞官,由中枢另行任命。
刺史只是监察单位,真正的执行单位是县。
按道理来说,幕府各厅、诸曹长吏也都有分管政务的处理权,具体执行还需要下面各县负责。
因黑熊的极端勤政,幕府长吏们的处理权限并不常用。
只有黑熊远征或外出巡查时,一些小事、正常往来的公文才会被这些长吏解决。
若有什么紧急大事,也是各厅、诸曹长吏集议表决……算是享受到了原始的朴素民主。
这次会议的举行,众人也在预料之中。
过去两年时间里,弘农方面勘测、计算,也做了物资相关的准备。
三门峡附近早已建造好了营地、仓储,只是营地规模以三万人的规格进行建设。
因此目前可以直接开工,后续不断补充人员过去,再补充消耗的物资即可。
待人员齐聚,坐在黑熊身侧的秘书令杨俊轻咳两声,众人肃静下来,他才说:“凿通砥柱一事已交由兴霸将军负责,此乃幕府今后首要大事。”
长史伊籍坐在黑熊另一侧,也开口表态说:“自君上入关中以来,不修宫室、城邑,非是不爱,而是山河破碎民众离散。民众不安贫困,大司马不忍独享。如今我也不再赘述,只希望弘农所请物资,各曹优先补充,并落实物资,莫要辜负君上信赖。”
“喏。”
各曹曹掾对着黑熊叩首,黑熊这才开口:“我将诸位迁到潼关,有诸多用意。第一是许多人不知创业艰难,来到这里就能明白关中基业来之不易。第二就是就近巡查弘农,全力襄助兴霸开凿新门河渠。这最后一点,便是甘泉安逸,担忧诸位居安忘危,不恤生民艰苦。”
“臣等不敢。”
“诸位是郡县长吏的表率,我希望下回考功之前,诸位能做出一些功绩。凿通砥柱,利在国家千秋百世。这非我一人荣耀,也是诸位的。征伐天下对我而言易如反掌,难的是治理。治国就是治民,治民首在吏治。吏治清白,政通人和,扫除苛政,百姓才能获得利好,百姓安乐专心生产,则民富而国强,天下自安。”
黑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陈述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诸位也见到了南岸骷髅巢,我常常遗憾于未能填满。敌虏首级可以填入,乱臣贼子也可填入。”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往来韩城、平阳之间,寻常庶务也会交由列位。秋收之后,四方若安,我也不会征伐不臣、乱胡。河水封冻,我等迁往辋川过冬。”
这次交割的只是庶务,这段时间里黑熊依旧会抓郡一级主导的公务,同时百户、县令长们的书信如旧。
这种书信更像是日记,这是他了解基层的耳目。
也只有通过这些例行往来的书信,才能维持他与基层长吏的感情。
比如今年的考功,很多问罪夺官的县令长没有搞事情,原因就是此前彼此密集的书信往来。
问罪夺官又不是砍头,家属被牵连也只是安排到上林苑区域做事。
县令长们坦然接受惩罚,黑熊也觉得对笔友们有些过分,才将这些罪吏转入韩城系统,继续担任管理岗位,协助他改造、提升韩城的效率。
人与人的沟通,尤其是尊位与下位之间,哪怕只是他例行的问候、关心言语,也能让很多基层长吏放弃反抗。
第一次考功问罪夺官的人,下场也不是很惨,韩城改造好后依旧有减罪、复起的希望。
那第二次考功时,问罪夺官的人更不会暴力反抗。
政务方面开了个好头,黑熊也就不介意放权,给幕府诸曹表现的机会。
不然他全都干了,也测不出这些人的能力、态度。
也是此前没有人像他这么干过,才对旧吏、罪官们起到了奇特的攻心、怀柔效果。
当然了,关中的战绩也是很关键的一个因素。
随着黑熊说罢,门外走廊等候的卫士们端来酒水,分发诸人。
黑熊举杯:“诸位许多是新人,今年重阳酒宴招待工、农,这酒我等就提前畅饮。”
伊籍侧身对着黑熊,双手托举酒碗,酒碗里是一朵绽放的皇菊。
忍着澎湃激动心情,伊籍开口:“此乃君上重民、爱民之举,古之贤王风范莫不如是,臣等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怀怨?”
孔融坐在伊籍的次席,也是双手托举酒碗:“能为君上分忧解难,臣等之幸也。”
他次席的张定也是端酒碗:“为君上早日凿通砥柱,贺!”
黑熊露笑:“诸君,且满饮!”
“贺!”
二十几个人一同举起酒碗到眉眶处,才挺直腰背,一同仰头咕嘟咕嘟畅饮。
孔融喝的慢,斜眼瞥视人群里的几个年轻人,这里可没有妻妾、侍女伺候。
想到钟繇、韦端错过了这次额外赐酒,他心里美滋滋,感觉这酒比往日更甘美。
酒水下肚,另一批卫士端来其他酒水与菜肴,黑熊就起身:“诸位就此享用,不必起身相送。”
“臣恭送君上。”
伊籍直接转身磕头送行,孔融也跟着叩拜,诸曹长吏也是效仿。
也就杨俊、诸葛瑾起身跟随黑熊从侧门而出,他留在这里,这些人也放不开。
他动过筷子的一桌子菜,基本上也就浪费了。
与其这样,他还是喜欢返回船上与随行秘书郎、亲兵们用餐,没那么多拘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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