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起,令旗挥舞,周严见了,大喝一声,整顿士卒,向城下冲去。心营统制使郭岩率众阵前督阵,令土山上弓弩手换了本营的兵士。
八十名兵士推动巨大的冲车紧随周严兵阵之后,冲向城门。这应州城北城没有瓮城,城门外还有一道吊桥,此时吊桥高高吊起,反看不到城门。冲车高约丈五,上方有巨木为梁,覆盖熟牛皮,不惧箭矢,一路直冲至城门口。
周严已率先到了城下,看黄梃已昏迷不醒,命亢营兵士护着黄梃后撤,随即下令氐营攻城。
冲车也开始冲击城门,巨大的撞木只三、五下便击碎了以树干连成的吊桥。护车兵士清理了碎木,冲车直抵城门外。“铿铿”之声不绝,连城墙也似随之震动,城门上方箭如雨下,更有礌石与火箭,郑军兵士毫无惧意,四十人举盾护卫,四十人拉动撞木撞击城门,如此往复数十次,城门终于有些松动。众兵士齐声呐喊,眼见便可冲开城门,突然城上大片火油泼下,火箭随后而至,冲车瞬即起火,火势直燎城楼。也有兵士身上起火,滚倒在地想要压灭火焰。其余未沾火的兵士或帮忙灭火,或四散逃开,但城上箭矢又落下,众兵士不及躲避,数十人中箭。一时哀嚎之声四起。
郭岩见了,喝令上第二辆冲车,又令弓弩手加紧向城楼方向放箭,令楚军无法再泼火油。但就在这瞬息之间,楚军已在内侧加固了城门。
周严攻城也受挫。楚军守城器械层出不穷,守城士卒悍不畏死,城上城下战死士卒不可胜数,郑军却始终无法登上城墙。
如此攻守拉锯之势整整持续了一日,至申牌时分,陈封见无法攻克,只得下令鸣金收兵。酉时初在大帐聚将会商。
夜幕渐临,大帐之中烛火通明。陈封居中而坐,诸将分列两旁。黄梃身受重伤仍在救治,周严、郭岩等人也都带伤,只草草包扎便来会议。陈肃站在右首,见诸将议论纷纷,陈封却不说话,便重重咳了两声。诸将私语声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陈肃道:“诸位今日劳苦。今日这仗打得甚好,诸营远攻近攻,组织指挥甚是得当,足见诸位平日里操练勤苦。众将士同心用命,陈肃在此代制司谢过诸位。”说罢深深一揖。诸将赶忙还礼。陈肃又道:“然今日我军伤亡甚重,应州却未攻克,此诚出我等之料。今日阵亡将士七百余人,伤者已逾千人,自陈制司统领我左骁卫以来,从无今日这般损伤,此诚我等中军幕属之过”
陈封突然挥手打断了陈肃:“此皆我之过也。”
陈封叹道:“料敌不明,算敌不精,皆主将之过。”
秦玉出列拱手道:“制司,今日初战不利,实是秦玉轻忽冒失之过,请制司责罚。秦玉只知坐于书斋之中纸上谈兵,小视了天下英雄。那日杨继先指出秦玉谋划之疏漏,秦玉尚不服,今日方知天下英雄辈出,是秦玉管中窥豹了。”
陈封摆摆手道:“璧城何必自责,非是我代你揽责,打应州虽是你之谋划,却是与我不谋而合。应州确是何璠淮南阵中最弱一节,只是没有料到何璠早已想到这一步。以今日之战来看,守城兵马至少三千人,且守城器械完备,兵卒排布恰当。若我是何璠,也不过如此。应州城小,三千守兵足矣,多之则赘,少之却守备不足。何璠不愧名将之名,确有过人之处。”
秦玉道:“多谢制司宽慰。何璠确是思谋缜密。我不能知己知彼,致有今日之失。”
陈封微微一笑道:“今日失利也并非全无益处,今后我等与何璠对垒,当慎之又慎。应州只怕一时难以攻下,何璠必然回军来援。再有何瑛的兵马,他必是想三面夹攻,吃掉我大军。诸将可有主意,我等该如何应对?”
周严道:“制司,淮阴、宿州若回援,要三日才能赶到,我等务须在这三日攻下应州,然后据城固守。楚军虽众,却处我郑国腹地,必不能久持,到时他自然撤军回楚,则我四州之地自可收复。今日一战,冲车已尽毁,云梯也毁坏大半。我已吩咐下去,连夜赶制、修复,明日定能上阵使用。老黄伤势甚重,一时难以痊愈,我周严愿冲锋在前,誓死攻下应州。”
陈封点头道:“润安说得不错,只要拿下应州,我淮南四州或可不战而下。但何璠留下应州这个薄弱之处自有他的算计,他便是要将我困在应州城下,他再回军围住我,乘机吃掉我大军。然此时此势,我军虽处险境,却也是大好时机,他何璠想吃下我,我却也想吃掉何璠大军。”
陈肃道:“制司,若要吃掉何璠援军,自是设伏兵最好,但我军本就兵少,又要分兵攻应州,终归是以寡敌众,实在胜算不大,请制司三思。”
秦玉道:“当日制司遣张绍存驰援安州曾吩咐曰:‘无论何瑛是进是退,务必死死咬住,勿令他轻易撤军。’制司是早已料到今日之情势了。若是张绍存能咬住何瑛,则我以一万军马伏击何璠三万军马,也并非全无胜算。”
陈封道:“昔日我不过未雨绸缪,以备万一而已,不想今日竟成了料敌机先。然我等都能想到伏击援军,何璠如何想不到,他必然有备,以少胜多,谈何容易。张绍存兵援应州,要以两千五百人马拖住何瑛两万大军,更是难如登天。”说罢看着杨显道:“继先,你以为如何?”
杨显出列道:“制司之意,显已明白。请制司给显一支人马,显愿前去拦截何瑛,与张统制前后夹击,定不放何瑛回援应州。”
陈封道:“好,你可率我近卫亲军二千人,明日一早发兵,往葱岭驻扎。葱岭乃安州回应州必经之路。我再派人送信与张绍存,嘱他与你于葱岭夹击何瑛。”
杨显道:“制司,显以为,葱岭不宜设伏。末将也曾研习淮南地理,葱岭地势险要,林木茂密,正是设伏兵的好去处,然何瑛韬略虽不及其兄,却也绝非庸才,兵过葱岭岂能不防。他若有备而来,我与张统制合兵也不过四、五千人马,也难胜何瑛。”
陈封道:“有理,确是我思虑不周。继先以为,当在何处设伏为好。”
杨显道:“过了葱岭十余里,有一地名曰长亭,其地平坦易行,并无险要地势,却是林深树密,能藏住数万精兵,正可设伏。况何瑛刚过葱岭,见无伏兵,难免轻忽大意,我军在此设伏,正可出其不意。”
陈封道:“好,就依你,我自会传令张绍存。”
杨显道:“谢制司,末将遵令。”
陈封再吩咐两名亲军虞候,一切听杨显节制,不得有误,违者立斩。吩咐停当,陈封又道:“应州攻城也不能缓,润安、倚石,你二人留下继续攻应州,以润安为主,倚石辅之。今夜令兵士连夜赶制攻城器械,明日却不必急于攻城,攻城可缓却不可停。”
周严、郭岩二人一齐出列应道:“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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