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豫被郑帝看的一噤,却又立时壮起胆子道:“陛下,陈封雄才大略,堪为大将,但他毕竟年轻,以往不过统率一卫兵马两万余人而已。此番首次统率十万大军便是伐蜀重任,只怕只怕难免有疏失之处。灭蜀之战非同小可,稍有疏失便会招致功败垂成。是以臣以为,陈封尚需历练。”
郑帝听他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禁暗自佩服卢豫的胆气,但他为君王,如何肯被臣子讨了好处去,便道:“嗯,朕明白了。当日朕命陈封统兵西征之时,你这番话便憋在肚子里了,直到今日才借此时机说了出来。可也难为你了。”
卢豫离座跪下道:“是臣冒失了,请陛下治臣之罪。”
郑帝道:“朕不治你的罪,你有何罪?若是臣下说几句真心话朕都容不得,朕岂不成了昏君了?你起来罢。象山,你是我大郑禁军主帅,国家将首,这事你看该如何处置?”
“谢陛下。”卢豫却并未起身,仍旧跪在地下,思索片刻道:“禀陛下,臣以为于介该杀。陛下赐陈封以节,陈封便可处置于介,是以于介之事不可再追究。但朝天镇之战实情到底如何,我等在此所言皆是妄自揣测,并无实据。臣自请前往利州。臣到军中,此事自明。请陛下恩准。”
郑帝道:“哦?你到利州是为查明此事,还是为统兵伐蜀?”
卢豫道:“陈封若无罪,臣查明实情便回梁都,自然还是陈封统兵,但陈封若有罪,臣请治陈封之罪,以臣为将统兵伐蜀。”
崔言倏地站起道:“此事万万不可。陛下,陈封有罪与否,事关卢太尉统兵之权。此事干碍国家法度,万万不能如此行事。”
卢豫也“唰”地站起身来,转身看向崔言道:“崔左丞是说我卢豫为一己之私,便要构陷陈封么?”
崔言凛然看着卢豫道:“卢太尉,此事与个人操守无干,乃是国家法度。若是今日开此先例,日后我政事堂如何约束旁人?难道人人都似卢太尉这般没有私心么?”
郑帝轻拍一下桌案,二人立时顿住,一齐转身面向郑帝施礼。
郑帝摆摆手,道:“象山,默之说的乃是正理。这事你是不能参与其中了,纵是朕下了旨意给政事堂,他崔言也敢给朕驳回来。”
二人各自坐下,宋质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宜再追究。此战纵是大败,我军也不曾伤了元气,还可再战。可若是我后方自乱阵脚,伐蜀大业只恐便要功亏一篑了。到那时,我大郑岂非成了天下的笑柄?”
郑帝点头道:“信言自入了政事堂,越发老成持重了,这才是宰辅之语。前方战事正紧,我等反要从容些才是。现下想来,朕先前也是急切了些,将取蜀看得过于轻易了。象山,你今日与朕说了心里话,朕也不妨给你交个底。”
他顿了一顿,将目光从卢豫脸上移到窗外,窗纸发白,却看不到院内。“你适才说陈封不足以统率十万大军,此是实言,朕又何尝不知?你说陈封尚需历练,朕又何尝不知?但陈封毕竟年轻,你等老将朕还能用到何时?此时不历练,更待何时?统兵十万之战,哪有小战?朕的大郑是要一统天下的,目下天下六国,除我大郑外五国,哪一国最弱?不过西蜀而已。这一战,朕正为历练陈封。”
“象山,朕知道你在汉中之时便一心要统兵伐蜀。此次朕未命你统兵,你心中只怕有些怨朕。你不必分说,你便有这心思,朕也不罪你,此乃人之常情。朕还是知道你的忠心的。只是象山你如今已是我大郑武将之首,难道便不能将功劳让些与年轻人么?朕年事已高,你与石方白、李克让也已征战沙场数十年,朕可不能指望你们为朕平定天下,统一海内。是以年轻将领是一定要历练的。你们这些老将却也不能安心养老,国家还有要你们出力之处。”
“象山,此战陈封若是小负,朕便包容了他。若是大败,朕也只得包容他了。不再追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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