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二,楚军开始全线攻打虹泗壁垒。
虹泗与通海不同,通海大道在山间穿过,郑军却未当道设寨,只扼住要道山岭,使楚军不敢绕过。虹泗却尽是山道,张羽将壁垒修在山间,挡住所有过山道路。楚军只有攻破这道壁垒,才能兵进应州。
这道壁垒有七、八里长,高约丈余,又在山坡之上,便如城墙一般。郑军守军有七千禁军,一千厢军,张羽、马保将人马分作两队,每队三千人,轮流守御,余下一千兵马为后备。一千厢军则充作民夫,搬运器械,修补壁垒。
张羽与马保二人轮值,一人指挥守御壁垒,另一人便率后备兵马备战。待有楚兵靠近壁垒,便由后备兵马出壁垒厮杀,驱赶楚军。
壁垒虽有七八里长,但适合发起进攻之处不过四处而已。这四处山坡平缓,林木稍稀,其余各处或山势陡峭,或林木浓密,无法进军。
楚军便在这四处各屯集五千兵马,待鼓声响起,四路兵马齐发,向山上冲去。
张羽、马保与刘逊聚在一处观看战势。这里是一处平缓山口,是这道壁垒最低矮之处,料想楚军定要将这里作为主攻之地,是以三人都守在这里。
只见山下楚军黑压压一片,但这山坡地势狭窄,兵马无法全数展开,楚军只能以千人为前队,两千人跟随,两千人在山脚下待机,结成攻击阵势。
攻防大战的帷幕徐徐拉开。
楚军前队人马在盾牌护持下,顶着箭雨缓缓靠近壁垒。眼见已不足五十步,突然无数石块从壁垒后飞出。那石块有大有小,大的如车轮,小的也有斗大,挟着风声呼啸而至。砸在盾牌上,立时牌碎臂折;砸在头顶上,立时红白迸射。
楚兵倒下许多人,箭雨却未有丝毫减缓,从倒下的楚兵间隙中射进阵来,楚卒又有多人中箭倒地。
这般只能挨打,无从还手,比之攻城还要艰难些。但这些楚卒却又退无可退,身后的楚军又压了上来,纵然退下去,也要被督阵的兵将格杀阵前,便只能咬着牙向前,再向前。
礌石过后,又有无数圆木从上方滚落。那圆木粗大异常,滚动时发出巨大声响,竟盖住了战场上的喊杀声。楚卒见圆木滚下,只能向两侧寻树木躲避,身处中央的楚卒避无可避,便只能被滚木撞倒、碾压。
前队楚军死伤过半,后队楚军又到了。两军合而为一,又快速分为两队,一队在前,一队在后。前队继续向壁垒靠近,后队却取出弓弩,向壁垒上方放起箭来。
此时楚军距壁垒已不足五十步,那箭力道十足,从壁垒上方落下,一时间竟压得郑军不敢露头。前队楚军便距壁垒越来越近。
楚军到了壁垒下,后队不敢再放箭,郑军才有露出头来。又有石块掷下,也偶有羽箭射出,但更多的是戈矛等长兵器伸出壁垒。两军已短兵相接。
后队楚军抛下弓弩,也向山上杀来。山脚下的两千楚军也结成阵势,向山上进军。
刘逊道:“久闻楚军除水战外,尤擅山地作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马保已至阵前指挥,只张羽在刘逊身旁,接口道:“那又如何?我今日便要杀一杀楚贼山地战的锐气。”说罢提起斩马刀,快步向阵前走去。
楚军第二队千余人马也已杀到壁垒之下,众楚卒纷纷在壁垒下方堆起石块、树木,楚卒垫起脚向壁垒上方攀爬。
马保一手持开山刀,大声喝令兵士们全力抵挡。两军便在壁垒上下,尺寸之间,拼死争夺。
张羽在后备兵马中点了二百精壮兵士,各个手握环首刀,攀上壁垒顶端。张羽一声令下,一齐跃入壁垒下楚军人海之中。便如同在热油锅之中点入一滴水一般,楚军立时炸开了锅。
张羽身披重甲,手持长刀,那柄刀在他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皎若白练升霜霞,灼若青蛟出渌波。每一刀划过,都有一道血迹随着刀锋飞舞。近身的楚卒纷纷倒下,四周的楚卒纷纷退让。
张羽率着二百精兵在壁垒下纵横厮杀,楚兵阵型被他撕扯散乱,便顾不得在攀爬壁垒,只围住张羽,不敢放他出去。张羽冲到哪里,楚卒便围着他跟到哪里,虽无人敢近他身,但那包围圈却是越围越紧。
身边的兵士越来越少,张羽也有些焦躁,挥舞着斩马刀又再冲入楚军阵中,想要扯开一个缺口,率众冲杀出去。怎奈楚兵实在太多,倒下一群人,又有一群人围上来。张羽竟始终冲不出去。
张羽身边的兵士已不足百人,楚军的圈子越缩越小,长兵器已能触及张羽。马保在壁垒上看得清楚,只要郑军兵士再少些,楚军便能将包围圈压实,四面八方的长兵器便能刺到郑军兵士身上,那时张羽纵是铜身铁骨,只怕也要被刺上千百个窟窿。
马保心中焦急,正要回身点些人马,下去救张羽突围。突然,一支羽箭从身旁射出,“嗖”的一声,正中一个楚卒面门;紧接着,又是一箭射出,又中一个楚卒;又是一箭,又中楚卒。连珠三箭,竟是箭无虚发。
马保定下神来,回身看时,只见一个少年,穿着银甲,披着青袍,手挽黄桦弓,一只脚踏在壁垒上,嘴角含着笑意,眼神却冰冷无情。正是于适。
郑军兵士欢声雷动,于适手却不停。一箭又一箭不停射出去,楚卒一个又一个不停倒下去。眨眼间,已有十余人中箭倒地。
青衫少年垂下手臂,以食、中两指拈起腰间箭斛中的羽箭,再抬臂,将箭搭在弓弦上,双臂运力,拉满弓弦,张开手指,羽箭离弦而去。少年再垂臂,拈箭
那少年便如一部机器一般,不出半分差错。这些动作他已重复了十几次,竟寻不到一丝一毫差异。他只机械地重复这些动作,便如同是与生俱来一般。他不需细致觑瞄,目之所及,箭必能到,纵是郑、楚两个兵士纠缠在一处,他的箭也必能射中楚卒,而不伤及郑兵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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