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回到磐石大营时天已过了午时,营中兵士正在歇晌。
因料想到河东将有战事,近些时日秦玉命兵士加紧操练,无事不得外出,除中秋节歇息一日外,每日操练不辍。营中兵将齐整,若说出兵,三日内便可整兵待发。但他唯恐政事堂众人起疑,这才将出兵时日缓了几日。
进了签押房,见刘逊正与几个参军在外间闲话。众人见秦玉进屋,忙起身见礼。秦玉摆摆手,命他们坐了,问刘逊道:“怎地不见永业?”
刘逊道:“永业独自一个在里屋。”
秦玉点点头,道:“退之,随我里屋说话。”
二人进里屋,见徐恒正靠在椅上闭目养神。听闻有人进屋,徐恒睁开眼,见是秦玉,也不起身,只微微一笑,便坐直了身子,道:“璧城回来了,想是出兵河东的制令下来了?”
秦玉道:“永业已料到了?不错,政事堂正是命我左骁卫出镇河东。按说我回营便该聚将商议,准备出兵,但我有一事不解,便想着与你两个商议一番再作定夺。”
刘逊道:“制司走了一路,且先坐了再说不迟。”说罢从桌上茶壶中倾出一盏茶来,奉与秦玉。
秦玉坐了,端起茶喝了一口,正要说话,徐恒却道:“璧城且慢,容我猜一猜,是何事令璧城不解如何?”
秦玉哂笑道:“我原说你是修道了,莫不成当真?这事你若能算出,我才当真要拜服了。”
刘逊一笑,却未说话,在秦玉身旁坐了。徐恒道:“我未修得占卜打卦,却能算准璧城今日之事,璧城若不信,听我说便是。”
秦玉道:“好,我洗耳恭听。”
徐恒道:“今日璧城奉命入政事堂议事,必是河东战事已起,朝廷命璧城率左骁卫出兵河东,可是么?”
秦玉道:“这事适才我已说了,纵我不说,你能猜出来也算不得稀奇。”
徐恒道:“然璧城到了政事堂,才知河东战事不是在威胜军,却是在晋州,因此璧城有些出乎意料,不知何故,心中便起了疑,可是么?”
秦玉一惊,几乎从椅中坐起,奇道:“你当真猜得出?莫不是永业已通晓阴阳?”这后一句话却是对刘逊所说。
刘逊听了,只微微一笑,仍是不置一词。徐恒又道:“我左骁卫三营兵马戍守河东,张先率角营驻晋州,杜挚率氐营驻威胜军,成彦率心营驻辽州,三路兵马一字排开。前些时日我已写信与杜挚,教他寻机挑起战事,我左骁卫中军也好能一并出镇河东。因此璧城听闻河东战事已起,便料想必是威胜军,却得知竟是晋州起了战事,这才苦思不解,可是么?”
秦玉惊道:“永业,你若能通神,我便无忧矣,却是不可哄骗于我。”
刘逊笑道:“制司莫听他胡吣,他通的甚阴阳?不过是戏弄制司而已,我若是制司,便定要治他的罪了。”
徐恒哈哈大笑道:“退之不肯与我一同做戏,却还要拆穿我,好不知趣。”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道:“璧城,今日你刚去,杜挚的信便到了。我哪里是猜出来的,不过是杜挚信中言及而已。璧城请看。”说罢站起身来,前行两步,双手将信奉与秦玉。
秦玉满腹狐疑,接过信来,只见信封上只写着“徐永业先生”五字,知是杜挚恐被人知晓,便用的私信。
徐恒又道:“秦制司莫怪,我见制司有些烦闷,有心为制司解颐耳,制司恕罪则个。”
秦玉笑道:“你还跟我闹这套虚文。”便不再理会徐恒,拆开信,取出信笺。
只见信上字迹不整,多有涂抹,知是杜挚亲笔:
徐先生尊闻:
先生的信我已收到,先生之命便与制司是一般的,我杜挚不敢不从。但我心思愚钝,又不敢将这事说与参军们知晓,只得自家苦思良策,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哪知只过了一日,便听闻晋州张绍存处起了战事,却不知是为何。只听闻张绍存在霍邑以角营兵马拒代军一万余,徐使君传下令来,命我严阵以待,却不得擅自出兵晋州,须听从徐使君军令行事。徐使君也并未向朝廷告急求援,想来战事也并无危急之处。我因想着河东有这一处战事便够了,是否可不必再寻机出战,盼徐先生告知。
杜挚上
秦玉放下信,满脸疑惑的看看刘逊,又看看徐恒,迟疑道:“我在政事堂时便想不通这是何故,如今更是不解。永业,退之,你两个可知这是为何?莫非北代只是恰巧此时起兵来犯?若是如此,非但是天助我秦玉,亦是天助陈都司。”
徐恒道:“璧城莫心急,我因也想着河东有这一处战事便足矣,又见政事堂急召璧城,料想必是为此事,便写信命杜挚不必再寻机挑起战端,只一心战事便可,万不可折了我左骁卫锐气。如今朝廷果然命璧城率左骁卫出镇河东,我等心愿已了,也不必再细究根本了。”
秦玉道:“虽是如此,但这事我不明就里,只恐落入他人算中。倘若是我挑起战端,代国不得已出兵,我自有一番法子应对。但若是代国自要出兵犯我疆境,那便非同寻常了,我还须防他三路大军并进,还要防燕国出兵,这岂可同日而语。”
刘逊道:“制司说的极是,若是晋州战事只是两军小小冲撞,我只需牢牢守住防线即可,教代军寸步难进,拖些时日,他自然撤兵了,我却仍可在河东驻扎。两国相安无事多年,想来也不会为这些许兵争大动干戈。但若是代军有意犯我疆土,那便全然不同,只凭代国定然难以吞我河东,他骤然出兵,便定是与燕国相约一同来犯。若如此,河东河北便要全境戒备了,现下这些兵马只怕也不足以应对。”
徐恒却气定神闲,不慌不忙道:“或是代国当真便恰巧在此时出兵,教璧城能脱身于朝堂,然我以为,区区代国恐无此胆量。代国国贫民瘠,兵不强马不壮,你几曾见他敢独自出兵来犯我疆土?前次李敢出兵,亦是燕国挑唆,也是乘我大军聚于河北,河东空虚,这才以奇兵连下我数城。然李敢五万大军,却也没在我长兄数千厢军前讨到好处去。现下河东有我大郑一万精锐禁军驻守,还有我长兄八千厢军在,他又怎敢贸然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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