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耿跌跌撞撞走到了刘明喜家门口。
他喝多了酒,脑子却清楚。
崔长耿对乔荞,心底有着太多的喜欢。
他曾想着,不管她美与丑,只要人好,心眼实诚,他愿意和她踏踏实实过日子。
起初,他只是对她心怀怜悯也心怀鄙视,因为她生得丑,还有着凶悍的泼妇脾性。
在大李庄有着恶毒的名声。
后来却发现,她变得和气顺眼,不光是外表,还有性情。
她离婚守寡,崔长耿死了前妻。
他想着,娶了她,也是人生美事,哪怕她比自己长几岁,还有五个闺女。
不想事出意外,婚事眼看就泡汤了。
即使恨到牙痒痒,恨到夜里睁眼到天亮,崔长耿还抱着一丝希望——就算乔荞怀着刘明喜的种,他仍然想要她这个媳妇。
刘明喜要他和乔荞离婚,用了威胁。
威胁在于他知道自己糟蹋了青杏,然后掐死了她。
威胁能不能生效,他会不会去和乔荞离婚,他躺在炕上快想破了脑袋。
今晚,和刘小柱喝了酒,听了刘小柱的话。
他已觉得没有再犹豫的必要了。
他决定先去告诉刘明喜,自己不会和乔荞离婚,刘明喜要是还动用威胁的手段,那么他同样会把刘明喜大姐被拐卖后经历的丑事,一并放到桌面上。
然后,他会去找乔荞,告诉她自己不会嫌弃她,也不会嫌弃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会带她回家,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
敲开刘明喜家的门,他没有进去,倚着门框低声吼道:“你出来,我有事要说!”
刘明喜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想了想,出了大门。
“说吧,什么事?”
“我不会和她离婚,你要真想把我送到牢里,让我秋后问斩,去之前我一定给大李庄的人说说你大姐的事!”
崔长耿的语气有些得意,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刘明喜的呼吸就停顿了一下。
“我料到你会这么做,所以我今晚告诉你,大李庄听惯了笑话,不一定对我姐的事感兴趣,她从小痴呆,傻子一个,人贩子拐卖了她,她是受害者,而你,和人贩子一样,是——害——人——精!你应当和人贩子一样——不——得——好——死!”
刘明喜的话一字一语,字字戳心。
崔长耿没想到他原来恨透了自己,巴不得自己去死。
他的喉咙动了几下,压低声音说道:“我和她离了婚,你会娶她吗?”
刘明喜怔了一下,娶不娶乔荞,他从没有想过。
乔荞嫁不嫁他,他从没有想过。
“你管不了那么多,崔长耿,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了。”
崔长耿发出轻笑,笑声古怪,他以为,刘明喜也不过是想占一下乔荞的便宜。
酒劲上头,崔长耿捏紧拳头挥了过去。
刘明喜没有防备,拳头落在他的脸上,立刻眼前冒起金星。
他扑上去反击,却看到黑暗中银光一闪,有冰冷的刀刃刺入他的小腹——
“你他娘的,活该受死,老子对你有恩,这就是恩将仇报的下场!”
崔长耿说着抽出刀子又要刺过去——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灯光透出来,刘明喜的娘问道:“明喜你是在门口吗?和谁说话呢?”
在刘明喜没有倒下去之前,崔长耿拔腿跑开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抄着近路向河滩奔去。
旷野中卷起北风,寒风一吹,他握刀的手抖了起来。
这是又杀人了,他心里哆嗦了一下。
然而已停不下来,马舍就在眼前,乔荞的窗口透出光亮。
身后村子里犬声四起,他已走到马舍的门前,酒醒了一半,他将刀子藏在了腰间。
敲门。
好一会儿,乔荞撑着灯来到了门前。
“谁啊?”
“我——长耿。”
乔荞沉默了片刻,隔着门和院墙,她已闻到了酒气。
“长耿,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她预感到了一种不祥,心突突跳着,声音努力保持着平静。
“你开门,我有话要说,说完我就回去。”
崔长耿在坚持,听到乔荞的声音,他的心里涌来了委屈,委屈夹杂着伤感,突然让他觉得活着其实无能为力。
“长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对不起你你是看到了,我一个女人家,为了这帮闺女才走到了这一步,长耿,莫怪我,如果你恨我,就改天来尝尝这口井里的水吧,它是甜的,比不得你和我的心苦”
提到闺女,再提到井水,崔长耿坚硬的心融化下来。
他不知道,门里的乔荞紧绷着心弦——崔长耿喝了酒,而他恨着自己。
这样黑的夜,她不想激怒他,更不想惹出祸端。
他抖着手摸出一支烟点着,吸一口,隔着门板听到了乔荞的抽泣。
猛地,他就想起了那夜青杏的抽泣。
如果,那夜他没有喝酒。
如果,那夜他听到哀求和哭泣时停手。
如果,那夜青杏没有竭力反抗挣扎
一切,一定不是现在的样了。
他转过了身,一步一步走向旷野。
乔荞听到了崔长耿的脚步消失,她滑下去,才觉得自己冷汗湿了整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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