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楠是随后到北斗巷7号的。
巧姑听到他追上来,回头说道:“你要想听到什么,自己来,我先行一步——隔了今晚可别指望我吐一个字出来!”
赵楠能不来吗?
这么重要的事,这么重要的机会!
他推门进去,小院很安静,安静中透着一种让他害怕的东西——突然就想起了乔丽丽给他包饺子吃的那晚,两人喝酒,乔丽丽露出了原形!
历历在目,心有余悸啊!
而今,要面临如此相似的情景。
赵楠看到巧姑已倒好了热茶——她坚信他会尾随而来。
工作证可以再补一张,错过了巧姑提供的信息,她相信他会后悔终生!
“坐呀,怕我吃了你不成?”
巧姑将茶杯捧到赵楠面前。
他接过去,没来得及喝,巧姑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你个冤家,那晚骗了我,说是去茅厕,居然敢翻墙溜走了,真是气死我了。”
巧姑撅着小嘴发痴发嗔,胳膊搭在了赵楠的肩上。
“嫂子——巧姑,这样不好,你还是快告诉我事情的原由。”
赵楠很着急,额头上沁出了薄汗。
“哎呀呀,你们这些男人,要么是猴急着想得到我的,要么是猴急着想利用我的,我这命里,咋就遇不到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巧姑不急,现在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她得做做猫捉老鼠的游戏。
赵楠听了心里发笑,就她这样的女人,怎么会遇到真心的男子呢?遇到黄玉祥能养活着她,供吃供穿已经不错了。
但,他审时度势,知道今晚马虎不得。
他不能惹毛了巧姑,更要防范着黄玉祥定下的瓮中捉鳖之计。
“不是我急,是我怕黄哥回来撞到,我能想法脱得开身,剩下你得吃尽各种苦头。”
赵楠的话听上去是为巧姑好。
她一下子感动于怀,柔声说道:“他今晚来不了,每个月这几天他要在他媳妇那呆几天,他包工程发家的钱是他媳妇娘家出的,他在那婆娘跟前乖得象只猫!”
“那也不一定,万一他舍不得你回来呢?”
“没有的事!我还不了解他啊,再说了,他这几天烦得像丢进开水锅里的活鸭子,翅膀上的毛都快烫掉了,飞都飞不起来,哪有心思还顾念着我!”
巧姑说着将头靠在了赵楠的肩膀上。
他厚实的肩膀让她想起自己青春年少时的初恋情人,虽不及赵楠英俊挺拔,但如他一样年轻迷人。
“黄哥这几天怎么了?”赵楠点着一支烟,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要想从巧姑嘴里套出实话,没那么简单!
得安下心来打动了她。
“八里铺村的徐世昌不告乔厂长的状了,黄玉祥很生气,拿人家没办法,怎么,这消息你听了很高兴吧?”
的确很高兴,赵楠克制着自己的激动,想要问巧姑为什么,她伸手从他唇上夺过来烟,放在她自己嘴中深吸了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他没告诉我,我也懒得问,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但要看你怎么表现——怎么感谢我!”
她猫头鹰一样的眼睛在烟雾后半眯半睁,脸上的神情迷离朦胧。
赵楠很厌恶,却不能发作,只能忍受。
不光忍受,他还得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怎么感谢你,那得看你告诉我什么?有没有感谢的价值。”
他提醒巧姑。
她一下子恼怒起来,从他的身旁挪开,将脚上的皮鞋踢飞,换上了一双脏兮兮的拖鞋。
“别惹我烦,把那晚没喝到兴头上的酒陪我喝了,我才告诉你你想听到的。”
邪魅的笑从巧姑的唇角洋溢开来,她洗洗手,再照照镜子,歪过头对赵楠继续说道:“我出去外面买点吃的,记住了,要是再溜了以后休想见我,我可没有耐心天天想着你!”
说完飞过来一个媚眼出了屋。
留下赵楠坐在旧沙发上,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分析和准备一下今晚要发生的事。
刚才巧姑说徐世昌不告状了,他第一个感觉是老头子想通了,听了他的劝说和许诺,准备要和自己和解了。
又细思一番,觉得徐世昌可没那么容易想通。
他不告状,意味着黄玉祥不一定会给他赔偿金,徐世昌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白白死掉。
赵楠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这个蛮横倔犟的老头子改变了主意。
他瞅着屋子里的旧家具,想着要应对巧姑的柔情蜜意——头都大了。
且行且看吧——万一是她和黄玉祥定下的奸计呢?
万一是她想留住自己摆出的噱头呢?
万一是她拿这些当诱饵让自己上当呢?
他正胡思乱想,巧姑已提着酒和小菜款款而来。
“都是现成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酒倒是好酒,花了我近二十块钱呢。”
她便说边放下,脱了外套,毛衣勾勒出她粗壮的腰身。
秋天的夜提前降临,灯一开,屋子里便是灯影堆砌的场景。
赵楠和巧姑碰了双杯,不管他乐不乐意,帷幕拉开,他得粉墨登场。
“黄哥对你不错,这院子都是你的了。”
“他是不错,养只鸟不得准备个笼子吗?”乔姑回答得很直爽。
“那得和他好好过日子,说不定你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以后他就和你一心一意过了。”
“哼——他还害怕我生呢,不然早生了,生出来怕我赖上他,逼着他和他媳妇离婚,坏了他的好姻缘不说,断了他的前程!”
巧姑一针见血。
她看得清自己的命运。
赵楠有些接不上话,对于调情,他实在是一个新手。
只好敬酒,碰杯,再碰杯。
各怀心事,都想抓紧时间让彼此喝醉,忘了身在何处,女人只图温柔乡的快乐,男人盼着她烂醉后口吐真言。
然后,一走了之。
所以,各自心存戒备。
巧姑终是喝多了,她坐了过来,半卧半靠在赵楠的身上。
“今晚你要回去,老娘会宰了你!”她醉眼迷离,手已攀上了他的脖子。
赵楠赶紧说道:“怎么会,我工作证还在你手上,你还没告诉我实情呢。”
“那倒是,怎么着你得喜欢我一回,不然黄玉祥今后出了事,进了局子,我这心里还能指望谁啊!”
她长叹一声,赵楠一惊,忙问:“黄哥怎会进局子,他可是原告呢,口口声声说是砖头的问题——”
“真是放他娘的狗屁!大李庄的崔长耿春末时找过他好多次,两人在这屋里密谋过的话,我可是每个字都记在心里!”
赵楠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惊惧让他全身为之一震!
“巧姑,莫乱讲,怎么会有这种事,你不会是诓我吧?”他假装不信。
巧姑冷笑了一下,她爬起来,蛇一样缠了过来,伸出手指挑起了赵楠的下巴。
“我怎么会乱讲,砖头再有问题,还得有人让它塌了,塌了还不算,还得砸死几个人,这样才能让红星厂走上死路,让乔厂长进了监狱,是不是?”
赵楠瞪着巧姑的眼睛。
她的眼睛绝不会说谎。
他在她猫头鹰一样的眼睛中明白了黄玉祥和崔长耿密谋的目的——他清楚地知道崔长耿是李光明的继父,娶了她母亲的那个男人。
原来如此!
果真有诈!
赵楠的心沉下去,他庆幸自己遇到了巧姑,庆幸自己是个长得体面的男人。
手段是卑鄙的,但用在某种正义的范畴上,它便是一种力量。
“巧姑,你要是答应指证黄玉祥,我便答应你,不光答应你,我会保证你下辈子吃穿无忧——”
“我不要你保证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我只要你好好地感谢我,我不会指证黄玉祥,更不会送他进监狱——除非,是你娶了我,做我这辈子的男人,才值得我去冒这样的风险!”
巧姑不傻,她只是醉了。
醉了的巧姑,只想抓住当下的幸福和快乐。
她伸手去抱赵楠,结果扑了个空。
他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要干嘛?”
“我要回去!”
“你敢——我会宰了你——我说过的!”
巧姑吼起来,挣扎着爬了起来。
赵楠笑了一下,他觉得巧姑也有可爱的一面,只是,这种可爱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他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巧姑指不指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然后,他可以撬开黄玉祥的嘴,让他自己承认所有的罪过。
“不许去——我喜欢你呢!”
巧姑扑了过来,她摇晃了一下身子,站立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赵楠没有去扶她,他有自己心狠无情的一面。
在跑出屋子的一瞬,酒瓶子咣当落在了门框上,摔得支离破碎。
一如巧姑失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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