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荞打消了去探望乔丽丽的念头。
她觉得,乔丽丽虽然是自己的亲侄女,但心里从没拿她当姑妈看。
甚至,因为李光明把红星砖瓦厂留给了自己,乔丽丽已视她为敌。
她们之间,堆起了万丈雪峰,乔丽丽不会轻易放过乔荞,乔荞也不会轻易饶恕乔丽丽。
红星厂的一场火灾让乔丽丽趁势而入,想要把红星厂占为己有。
直到葛家庄的风波渐渐平息,乔荞忍受着无尽的耻辱走出家门,她心里明白,发生的一切意外,看似偶然,其实都是必然。
所有这些,一定和乔丽丽有着关联。
村子里传言乔丽丽的儿子突然暴毙,死时七窍流血,凄惨无比。
有人说是得了重疾而死,有人说死得奇怪——白天还见到李忠娘抱着孩子在村口转悠,孩子活蹦乱跳甚是可爱。
言外之意谁也不敢乱说,但似乎谁都有些猜疑。
乔荞听了黯然神伤,孩子有什么罪,居然不明不白死了。
她能想象乔丽丽的心碎。
而让乔荞神伤的是,除了乔丽丽儿子的死亡,还有刘明喜的坚持离开。
刘明喜去了自己家中。
乔荞在早晨做好早饭打发刘梅英去喊他,敲了半天门喊了好几遍没有动静,刘梅英心里紧张以为出了什么事,推门进去一看,炕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哪里还有刘明喜的身影。
她赶紧跑厨房告诉了娘,乔荞一听急了。
“梅英,快去鸡厂喊大强,让他到河边找你明喜叔,你在家待着,我去他家看看。”
乔荞说着解下围裙,推了自行车飞跑出门。
她心想,刘明喜如果没有回家,肯定是自寻短见了。
骑着自行车穿过田野,进入村子直达刘明喜家,推门进去,却看到刘明喜拄着拐杖摸索着帮她娘给院子中的菜浇水。
“明喜兄弟,你这是何苦来着,要回你家也得给我讲明白,害得我虚惊一场!”
乔荞责怪他。
刘明喜听到她的话,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举着手想比划一下,想想又觉得多余。
自己又哑又瞎,能跟乔荞说些什么呢。
他不想再成为乔荞的负担,不想再成为她和马小国之间的障碍,所以不能留在乔荞家中。
鸡叫第四遍,他知道天亮了,摸着下了炕,摸着收拾好房中的东西,悄然出了门。
他在大李庄生活了三十多年,知道自己家的方向。
自己的娘活得够艰辛,一辈子守寡,养大了刘明喜姐弟俩,大姐天生是傻子,五十多岁还得娘一手照料,不想在暮年之际,刘明喜又成了哑巴和瞎子。
这让七十多岁的娘如何承受,刘明喜可是家中的顶梁柱啊!
“闺女,他回来就回来吧,老在你家可如何使得,且不说要吃要喝的,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你家,岂不让外人笑话。”
刘明喜的娘拉着乔荞的手给她让坐,言外之意乔荞听得明白,老人家是想让她和刘明喜成了亲事,免得别人说三道四。
乔荞笑了笑说不出话来。
刘明喜娘的话让她难过。
他娘说得对呢,枫城平原的人都知道她和刘明喜睡在了一起,都被葛家庄的人抓了现行,她要不嫁给刘明喜天理难容。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吗?
刘明喜也听出了娘的意思,他拿着水瓢敲了敲水桶,警告娘不要乱说话。
他不想让乔荞难堪。
乔荞对他恩重如山,为了他承受过屈辱和苦痛,明知道他喝醉了引起红星厂的火灾,造成了重大损失不说,差点让乔丽丽把红星厂夺走。
乔荞没有责怪他半句。
而刘明喜却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原本,他可以帮着乔荞扳倒崔长耿的,他可以为青杏之死做出人证,让崔长耿血债血偿。
不想,他又瞎了。
这对他来说是天塌下来的灾难。
他对乔荞最后的念想也就此破灭,他宁可让乔荞嫁给马小国,也不愿意让她怜悯自己守护自己一辈子。
“婶子,我看我还是带他去我家,你在这边要照顾大姐,你上了年纪身子也不大好,起码我那边还有几个闺女在的。”
乔荞说得很诚恳,她不想看着刘明喜再受罪,更不想看到刘明喜的娘百上加斤。
她娘叹息了一声,拭着眼角对乔荞说道:“闺女,话虽有理,可咱们得活人啊,这活人不光是给自己活的,还得让大伙瞧着顺理,要不然你俩的脊梁骨会被村里人戳断啊!”
“婶子,我和明喜兄弟是清白的不管他们说啥,我们心里清楚得很,他需要人照顾,我还年轻,有这份精力——”
“那你们老了呢?”
刘明喜的娘想得长远,所以问得至深。
乔荞怔住了。
她看着刘明喜浇着菜,水瓢里的水淋湿了他的裤子和鞋子,可是他仍然执着地摸索着水桶,一瓢又一瓢地认真浇着菜地。
她的心在痛苦中挣扎着——一辈子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她知道刘明喜的娘满心期望自己的儿子能有人陪着他一辈子。
“婶,你放心,我带他回去,要是他愿意,我们就去镇上把证领了。”
乔荞轻声说道,死死地咬着嘴唇。
“哎呀,闺女,你真是好闺女啊,婶子有你这话死也安心了,只是——只是他这样子,给你添累了”
刘明喜的娘激动得哽咽起来。
咚!
刘明喜将水瓢扔进了桶里,他的脸转向了乔荞和娘,他的双手举得老高,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她俩摇了摇。
他不回去,他也不同意乔荞说的话。
他拄着拐杖摸向自己的房屋,咣当一声锁上了门!
乔荞站起身,盯着那扇门,知道刘明喜心意已决。
她缓缓走出刘明喜家的院门,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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