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耿对乔丽丽的话心领神会。
替乔丽丽的儿子报仇——怎么报?如何报?崔长耿独自一人在家中反复思考。
李忠不是胡小军,略施小计便可让他命丧黄泉。
相反,李忠经过世事的磨练,已城府加深,学会了应对和算计。
他对崔长耿不仅心存戒备,而且对崔长耿早起了谋害之心。
不然,也不会斗胆向张凤女下手。
崔长耿觉得,除掉李忠不必花费多大心思,也不必让第二个人知道。
李忠对他旁敲侧击过,证明他对红星厂的火灾、李田贵被窑洞压死已起了疑心。
不仅仅是这些,李忠还知道刘明喜如何变哑,如果李忠再聪明一些,甚至会怀疑到青杏和胡小军的死亡。
崔长耿一想到这些狠吸一口烟。
花费太多的心思,一不小心便会让李忠有所察觉。
有所察觉便会打草惊蛇,李忠已非等闲之辈,一定会反制他或者打压他,到时谁死谁亡还不一定!
必须要快,并且要狠!
崔长联掐灭烟头出了院门。
大李庄的夜很寂静,偶尔的狗叫声夹杂着孩子的啼哭,很快又被黑夜淹没。
崔长耿知道李忠今晚没有去东风厂。
李忠最近心情不好,上班时阴沉着脸,天黑了就去村口开小卖部的李春光家打牌喝酒。
一直喝到深夜才回家。
崔长耿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李忠嗜酒如命,这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老远站在村口的一棵老柳树后,崔长耿看到李春光的小卖部灯还亮着。
窗口有几个身影在晃动,看不清面目,但崔长耿从隐约的猜拳声中辨别出李忠的声音。
他的手伸进腰间,摸了一下别在皮带上的锤子。
冰冷的铁锤很光滑,崔长耿在黑暗里冷笑了一下,心说你小子最好今晚多喝点,喝他个痛快,老子好送你上路!
他计划过用火烧,可是这样动静太大。
烧死李忠连累了李忠娘,这种方法有些滥杀无辜的味道。
他又计划过用给李忠下毒药,这和李忠想要毒死张凤女的办法同出一辙,但张凤女在病在炕上过了大半年了,突然死亡也情有可原,没有会怀疑她的死因。
李忠可是健康无恙的年轻人。
要是突然死了,加上最近他儿子的暴毙,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崔长耿想了许多种方法,包括东风厂的砖垛子突然倒塌,压死了李忠。
再比如夜里将李忠从砖窑的洞口推下,摔不死也会被刚刚开窑不久的高温烤死。
这些方法得费心思,还得让东风厂背上事故的责任,弄不好让乔丽丽赔上一笔丧葬费。
崔长耿最后决定直接了当一些。
对于恨之如骨的人,用不着想太多,结果了他就是了。
崔长耿看看腕上的手表——这块手表还是张凤女送给他的。
他从没有感动过张凤女对自己的好,相反,他觉得李忠要是真毒死了张凤女,崔长耿倒有些心安理得。
张凤女要是死了,失去李家地位的不光是崔长耿一个人,乔丽丽会比他更紧张。
不就是对付一个李忠吗?崔长耿要是狠下心来,还怕收拾不了他!
时间指向十一点二十三分。
对于乡村的夜晚来说,这已是深夜了。
崔长耿有着足够的耐心等待李忠喝完酒出来。
他本想抽支烟,怕点着火引起别人的注意,忍着烟瘾发作蹲在树根上,刚打了个哈欠,听到小卖部的门哗啦一下打开,从屋里走出四五个男人。
个个粗声野气,个个醉态毕露。
门里倾出的灯光清楚地照在李忠的身上,崔长耿睁大眼睛,看他已醉得步子踉跄。
几个男人说着醉话,在小卖部的门前头响亮地撒了泡尿,然后互相道别分了手。
李忠下了一道坡,嘴里骂骂咧咧点着一支烟叼在了嘴上。
然后摇摇晃晃向村北的家中走去。
他心情不好,可以说坏到了极点。
本来想毒死婶娘张凤女,却不想毒死了自己的儿子。
对于李忠来说,这次的打击是致命的,儿子虽然名义上不是他的子嗣,但实际上是他的至亲骨肉!
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李忠借着酒醉哭过闹过,在家中懊悔万分地抽自己耳光,捶打着墙壁,无论他如何痛哭流涕,都换不回儿子的性命了。
这是他和乔丽丽之间最真实的联系,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却结出了果实。
李忠一直心怀骄矜,自信满满,是因为儿子的存在。
如今,这条他和乔丽丽之间的纽带断裂了,消失了。
乔丽丽对他视而不见,冷漠到了极点。
她的眼睛看到他时,有着无尽的冰冷和仇恨。
李忠陷在自责和痛苦中,无力挣扎,他知道崔长耿才是祸事的根源。
要不是为了除去他,李忠也不会搭上自己的儿子。
他喝多了酒,心事沉重,在黑暗中走一步停一步,一直走到离村口不远的的一处草垛前,又觉得尿急,正要解了裤带方便,听到后面传来了动静。
“谁?”
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一个黑影向他扑了过来。
心说不妙,往后一退,跌倒在了草垛上,黑影顺势扑来,双手抓牢了他的臂膀,再一用力,骑在了他的身上。
李忠是喝多了醉,但他心里瞬间清醒过来。
有人要害他。
这个人凭着身上的气味他都能嗅出他是谁!
“崔长耿!狗日的东西,你想干嘛?”
李忠吐着酒气骂道,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无奈浑身软得象一团棉花。
“你他娘的,也不想想自己是啥货色,还想算计老子!活该你害死自己的儿子,活该你今天往死路上走!”
崔长耿压低声音恶狠狠骂道,双腿一用力压住了扭动的李忠,他从腰间摸出了那把铁锤。
“你想干什么?”
黑暗中李忠感觉到了杀气包围了自己,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但看不清崔长耿的脸,只能从他的喘息中揣测答案。
“老子先捶晕你,然后将你扔进井里,象你这样的王八羔子就得慢慢死,这才解了我心头的恨!”
崔长耿的一只手攥着李忠的右手,一条腿的膝盖死死地压住了他的左手。
他举起了铁锤——
嗵!
一只脚象拖拉机的轮胎落在了崔长耿的后背上。
他象一个麻袋被踢了出去,扑倒在了眼前的草垛上。
铁锤飞落在地上。
“那个狗日的?”
他回过神来骂道。
黑暗中看不清来者是谁,但看到他高大的身影象一尊铁塔扑了过来。
李忠趁机爬起身子,他的酒醒了一半。
没想到生死之际有人出的救了他,不管这个人是谁,他得给崔长耿一点厉害瞧瞧。
李忠跪在地上摸过去,抓住了那把铁捶。
站起身,一阵晚风迎面吹来,让他愈发清醒。
他看到那人扑过去和崔长耿扭打在一起,两人在草垛上象两只野兽一样撕扯着彼此。
李忠对崔长耿的恨象火山一样爆发了。
要不是那人出手相救,自己早成了崔长耿手下的怨鬼。
他控制不了自己,举起了铁锤下死力气轮过去——一下,又一下。
那人嗓子里似乎想发出声音,但没来及再说出半个字。
李忠扔下了铁锤,心想这下彻底结果了崔长耿的性命,也算给自己的儿子报了血海深仇。
旁边草垛边的另一人啪地点亮了打火机。
他没有去点烟,匍匐着身子爬过来,借着微弱的火光,李忠看清他才是崔长耿。
“他是谁?”
他大惊失色,觉得小便有些失禁。
崔长耿诡异而得意地笑着,把打火机凑近了倒在地上的人脸上。
——鲜血从那人的头上流出来,模糊了他的脸。
但即使他烧成骨头,李忠也能辨别出他是谁。
“刘明喜!!!他,他,他死了吗?”
“对,是刘明喜,他死了。”
崔长耿熄灭打火机,在黑夜中发出笑声,李忠在毛骨悚然中跌坐在地上,任刘明喜的鲜血浸湿了自己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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