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地,陈耀祖来百货商店的次数多了起来。
开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尴尬,带着他的两三个狐朋狗友进来,来了买几个泡泡糖或者买包瓜子。
后来,他换成了一个人来。
总是没话找话的和刘梅英搭腔。
刘梅英冷若冰霜,从不给他好脸。
即使他买东西也一本正经地把商品扔在了柜台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可是,这二货有的是闲时间,隔三差五总要来晃一圈,进了商店一甩秀发总问:“这几天没人欺负你吧?”
起初,刘梅英吐着瓜子皮扫他一眼,不回话,也不理睬。
来的次数多了,相同的话问了又问,她烦了。
“没有!没有!你少操闲心,没人欺负我,你少往我店里跑!”
她炒豆子一样。
陈耀祖笑了笑,转身离开,隔几天还来,又是同样的问题。
弄得刘梅英都想一刀结果了这个二流子。
商店安顿好没几天,乔荞抱着孩子来到镇上。
“闺女,咱这宝贝不好养活,比不得你小时候,我没奶喂你点面糊糊也能把你拉扯大,他金贵得很,喂他奶粉都不吃,天天夜里哭,哭得我心里都难受。”
娘说的是实话,刘梅英接过儿子,看不到三个月的儿子明显瘦了,小脸都有些发黄。
“娘,还是我自己带吧,不然,能咋的,我带到八九个月把奶断了,回头你再领回去。”
乔荞点头。
心想: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委屈孙子。
刘梅英一个人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在店里做生意,平时将孩子绑在自己的背上,喂奶了取下来。
那天刚解衣给儿子喂奶,陈耀祖冒冒失失就闯了进来。
陈耀祖被白花花的雪峰所惊愕,有点辣眼睛。
这次他没有再问“这些天有没有人欺负你。”
猛转身跑了出去。
刘梅英盯着他的身影禁不住笑出了声
好几天陈耀祖没有出现过,刘梅英心想:终于消停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镇上的一个大人物——不过一个小混混而已。
儿子第一次发烧是在秋夜里。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刘梅英抱着孩子来回走动在店后面的小屋里,将唇抵在儿子的额头上,急得眼泪滚滚而出。
她喂了药的,毛巾敷了很久。
看看时间都快夜里一点多了,儿子的烧还不退。
“不行,得送医院!”
她告诫自己,心里掠过恐惧。
穿上雨衣,将儿子紧抱怀里,刘梅英出了店门。
落雨如注,她在雨的铜墙铁壁中穿行。
攥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镇上的医院大门口,大铁门紧锁。
脚踢手砸了半天,就是没有人回应。
怀中的儿子烫得像火烤一样,呼吸都微弱了。
刘梅英跪在了大铁门外,呜呜地哭出了声
“你在这里干嘛?“
是陈耀祖的声音。
随及而来的是酒气喷人。
他前半夜去打台球,后半夜去喝酒,喝多了准备回家,路过此地,听到了有女人哭。
他以为遇到鬼了。
走近一听分明是刘梅英的声音。
“不管你事我儿子发高烧快不行了”
刘梅英几近绝望了。
陈耀祖是醉了,但心里明白,这小寡妇遇到难题了,怀里抱着儿子,身上披得的雨衣也遮挡不住大雨。
她的头发和脸上滴着雨水,在手电筒的光亮下真的是一个凄惨无比的女鬼啊。
“那你站这里做啥?快送医院啊!”
陈耀祖把手中的黑布伞往她的身上移过去,大声说道。
他不免焦急,孩子的命比啥都重要。
道理他懂。
“敲不开门,里面好象没人。”
刘梅英哭出了声。
“废话!”
他把手中的雨伞塞到了她手里,嘴里叼着手电筒,一个箭步窜过去,攀上了医院的铁门。
他翻了过去。
不一会儿,里面的灯亮了,院子里的灯亮了。
有人跟着陈耀祖打开铁门,刘梅英冲了进去
那一夜陈耀祖没有回家,天亮时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趴在了病床上。
身上是刘梅英的一件外衣。
孩子缓了过来。
他有些尴尬,擦了一下嘴上的口水去看孩子,小家伙睡得真香,刘梅英正握着他的小手打盹呢。
他没有惊醒她,放下衣服悄然离开了
孩子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陈耀祖天天都来。
他来总是端着饭菜,一看都是从饭馆买来的。
乔荞那天在病房,陈耀祖提着饭盒推门而入。
“婶子——”
他叫得很小心,失去了平日大大咧咧的风度。
放下饭盒找了个借口就跑了。
乔荞问刘梅英:“这是谁家的小子?咋以前没有见到过?”
“镇上的,陈乡长的后生,那晚多亏他帮了忙找出了大夫,不然儿子就出事了。”
她回答,脸上有着感激有着快乐。
乔荞当时没有在意,心想人活着总得有个朋友,不然遇到困难一个人总是难挡。
刘梅英端过了饭菜,她心想,等孩子出了院,得把陈耀祖买饭的钱给还了,至于欠他的人情,还得另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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