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厂已做好了更换新设备的准备。
为了利用有限的人员发挥最大效能,刘汉国和几个老职工守在砖瓦厂,带头走进了操作间。
就算机器陈旧也不能停工,天气愈来愈冷,大家都希望在真正的严冬到来之前备足下一窑的砖瓦,争取多烧一窑,多卖出一批,如此能扭转红星厂的困境。
乔荞心里的焦虑不言而喻。
等待了一个星期之后,她打电话给肖明权,一听是乔荞的声音,肖明权客气地笑起来,说贷款申请的材料已经报县里头了,那边领导这几天去省上开会,还得等一阵再说。
过了七八天,乔荞等不住了,她去镇上买了烟酒,打算找肖明权问问。
“肖主任去县里了,你有事过几天再来吧。”柜台里面的人告诉乔荞。
她怔了片刻,提着东西从信用社出来,望着镇上的街道,茫然中感觉无处可去。
回去的路上经过刘梅英的百货商店,发现门开着,刚要进去,却看到陈耀祖的娘在店里晃动。
看样子刘梅英在家坐月子,她婆婆来替她经营商店了。
乔荞低头躲开,心情沉重,骑着自行车出了镇,向大李庄驶去。
她从村北的小路绕道而过,想回家给孩子们做顿好吃的,刘希望和刘若男嚷嚷着要吃水饺,乔荞想好了今晚就包萝卜和猪肉馅的,最好能和一点豆腐,吃起来味道更香。
自行车爬上一个坡,她感觉腿子酸软,好多天没有休息好,夜里躺炕上一闭眼就想到马小国,她的心里如同刀绞一样难过,睁开眼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世界,她又会想到红星厂的前途、想到投在大桥工程上的钱、想到欠姚麻子的钱她又怎么能安心睡去。
原来生活一直残酷,稍不留神便会重走旧路,乔荞推着自行车走上坡,不经意间看到右面的田野上荒草覆盖的几堆坟茔。
冬日的阳光普照在裸露着土地的田野上,坟上的杂草便有了温暖的金黄色。
风漫过原野,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乔荞立住了脚步。
她识得此处,青杏就安葬在这里,许多年在春夏秋冬中交替,岁月在恩恩怨怨中交织,乔荞没有忘记青杏的死。
她放好自行车,迎着旷野的风走向坟茔,青杏的坟头上长着几棵牛膀草,干裂的果壳依然有着芒刺,风一吹在瑟瑟抖动,仿佛在向乔荞招手。
“青杏妹妹,你还好吧你走了好几年了,我答应过你要找出害你的人,可是可是我一心想着挣钱,一心想着抚养孩子们,一心想着过自己的日子,竟然让害你的坏人逍遥法外你莫怪我啊,青杏妹妹,我并没有忘记你,我记着要给你报仇,崔长耿跑了——他不光害了你,还害死了刘明喜,只要他活着,我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乔荞念叨着坐在了坟边,她用手刨着地上的泥土,捧着放在了青杏的坟上。
泥土还没有封冻,有石块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象一枚熟透的浆果滚落在地上,转眼被杂草淹没
乔荞在青杏的坟边坐了很久,她将心里的难过一一诉说给青杏听,她相信青杏一定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她想着过几天去问问枫城公安局的人,关于青杏的案子、刘明喜的案子到底要拖到啥时候
到河滩家门口,乔荞从车上跳下来,刚要进门,听到对面有人喊:“梅英她娘——梅英他娘,你先等一下,我有话要给你说。”
是王翠芬。
乔荞的脸一下子冷若冰霜。
王翠芬跑了过来,边跑边摘下围裙和袖套,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
看得出她在养鸡厂忙着,为了在乔荞面前展示新买的毛衣她还脱了外套假装打土。
“你有啥事?快说吧!”乔荞不想面对她。
“还能有啥事?还不是娃们的事情,你家招弟去了省城上班工作,我还想着我家二狗配不上她会死了心,我们也没有做亲家的缘分了,谁知这两个都是痴情种,谁也离不开谁,前几天我去了城里才知道二狗早不在咱们枫城了,他老早去了渭东,为的是能和招弟天天见面——”
“你说什么?”乔荞的眼前一黑,她扶住了门框。
“我是说既然他们两厢情愿难舍难分的,不如你把你的条件降低一些,趁着我们年轻,不如今年过年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王翠芬脸上难掩得意。
王二狗去了省城她才高兴,她巴不得自己的儿子白领回一个儿媳妇。
照目前的形势,乔荞工程没包成回到了大李庄,马小国又得病死了,就连红星厂都临近倒闭。
乔荞早没有了往日的威风,王翠芬就等着她这只凤凰落架的一天。
“你别做梦了,王翠芬!我的条件就是最低标准,少一样都不行,王二狗有本事跑省城去,那就让他有本事依了我的条件来娶我闺女——少一样都不行!还有,他要是真和招弟保持往来,我可以去给招弟的学校说一声——咱们村里的小学正好缺老师,让她来大李庄上班,我看她还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胡来!”
说完一脚踹开了院门,推车走了进去。
王翠芬的血涌上头,她没想到这个婆娘霉运缠身却性情刚烈。
“就怕你没本事管住你闺女!你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下你的性子吧,打肿脸充胖子没有用——你以为你还是曾经的女企业家啊,你都不如我一个养鸡的!”
王翠芬骂骂咧咧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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