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大海捞针更让人绝望的是什么?
就是你捞了半天,却不能确定海里是否有那根针。
r博士眼下就处于这种漫无目的的搜索中。
面对从第五区爆发,在极短时间内席卷全球的病毒感染,军方总部实验室与民间黑诊所也没有多少区别,都是一筹莫展。
外加,一无所知。
专家联席会议不知开过多少轮,唯一得出的定论只有一项——确定当前正在全球肆虐的为七号病毒变异株。
众多专家对此感到十分欣慰,早已注射过全面疫苗的他们浑身轻松,仿佛已经取得了名留青史的重大成果。
r博士对此不屑一顾。
然而他毕竟领着军方的薪水,行事也没有众人认为的那般自由。当他又一次被从实验室中挖出来,送上联席会议时,忍无可忍的扔下了一连串让与会众人目瞪口呆的灵魂拷问——
“有了命名又怎么样?七号病毒,哪怕知道它是七十号、七百号,对当前的局面有影响吗?感染机制呢?传播媒介呢?以及,该怎么应对?诸位心里都有数了?”
被彻底问懵的众人,当r博士摔门而去的那一刻,竟然没一个想起要去拦一拦。
对于在会上抛出的那堆问题,其实r博士自己是有一部分答案的。
得益于从电影之夜救回来的那批异变者,他们中有不少人已经生命垂危,全靠设备吊着最后一口气。但即便如此,对于他们的研究,或者说救助却一直都没有停止——这两者的本质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研究”听起来残酷一些。
通过对这些异变者的观察,以及电影夜的亲身经历,r博士差不多能确定所谓变异株的传播媒介主要还是体液。
比起空气传播,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r博士没有将这一发现公开,倒并非都是为了藏私,实在是因为还存在一个更大的疑点。
r博士通过各种途径寻找,甚至还动用总部核心计算机模拟了当前感染者的生活轨迹,但依旧没能找到病毒变异株的来源。
按照理所当然的设想,病毒应该来自于遍布各地死灰复燃的非法基因实验室,譬如说汉卡克家族在一区折腾出的那些。
r博士一开始进行的轨迹追踪差不多也遵循这一推测。但是,渐渐他就发现不对了,病毒的蔓延轨道与非法实验室之间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连接步骤。任凭计算机如何模拟,也无法将缺失的一环补充起来。
于是r博士不得不承认,原本就不存在这一环节。
换句话说,人们想象中理所当然的传播路径,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不管对于什么科学实验,能发现错误都应该算是一件好事,毕竟研究就是建立在不断试错的基础上。只可惜,今次的r博士却不幸遇到了一个例外。
推翻了前面的错误推测,r博士竟然找不出新的推测。绞尽脑汁,r博士也想不出所谓的七号病毒变异株与最初感染者是如何发生联系的。
仿佛……仿佛那些病毒原本就是他们体内的一部分,好似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恶魔,当时机成熟,便跳出来吞噬人类。
该想法仅仅只是冒了一个头,就被r博士按回去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种毫无根据,全凭想象的推测。
r博士实在被自己吓到了。
为了避免进一步胡思乱想,r博士逼迫自己进入了更加疯狂的工作节奏,每天恨不得直接睡在实验台上。
只有严谨的科学实验才是对付胡思乱想最有效的手段,忙的昏天黑地,自然没有空暇想东想西。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睡倒在实验室中。
本来房间里摆了一张躺椅,但上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堆满了档案等各种杂物,眼皮子打架的r博士懒得收拾,随手从衣帽架上抽了一条白大褂铺在地板上,就那么躺了上去。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睡的迷迷糊糊之间,r博士觉得硬邦邦的地板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还挺柔软的……
等等……柔软……
r博士被身下改变的触感惊的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
然而脑子的清醒程度还不够,指挥做出的身体反应显然并不正确,本能坐起身的r博士,脑袋撞在了头顶的盖子上。
盖子?
为什么会有盖子?
他是在睡梦中被装进棺材活埋了?
被撞了脑袋,更加不清醒的r博士抬起手摸索,头顶上方是一块完整的透明盖子,而身下则是软硬适中的……床垫?
r博士思考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台医疗舱之中。
刚才他脑袋撞玻璃的动静有些大,惊动了此间主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走过来。
于是,隔着透明玻璃,r博士与雷蒙德面面相觑。
雷蒙德显然正忙的不可开交,耳朵上悬浮着一圈耳机虚影不说,身边还环绕着一堆展开的虚拟纸张,他似乎正一边与什么人通话,一边在查阅资料。
但不管怎样,这位的涵养还是相当值得称赞,在肉眼可见的焦头烂额之间,他依然对r博士露出和善的微笑,“博士,很抱歉未经你的允许将你请到我的机甲上。但事出紧急,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
竟然是在机甲上?本来已经凉了半截的心算是彻底死透了。
雷蒙德可以说相当谨慎,明明在机甲上有着绝对控制权,但他并没有打开医疗舱将r博士放出来。毕竟是趁着人家昏睡将人请来的,和绑架也差不多,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成雷蒙德自己,也不可能老老实实的任人摆布。
医疗舱配备的束缚装置相对柔和,而如果把人放出来,使用机甲本身的控制器械,雷蒙德实在没法保证r博士不会受伤。
r博士虽然对机械没有什么研究,但在精神网方面却是专家。他向四周打量几眼,确定医疗舱正与机甲精神网连接,处于雷蒙德的绝对控制之下,便放弃所有无用的挣扎。
不过,在医疗舱中躺了一会儿,对于身体的恢复效果的确远远强于睡在实验室冰冷的地板上,r博士觉得自己的精神竟然不错,让他得以怒目瞪着对方,“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的?”
雷蒙德被质问的一怔,半晌才挤出一抹苦笑,“我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能有什么身份?”
在场的两人都不可能忘记电影之夜发生在一区军部的事,那个时候有着绝对掌控权的雷蒙德曾经以十分高傲的姿态邀请r博士加入自己家族。
否则,就是死。
雷蒙德感到一种现世报的无力感。但任务重要,他只能维持着好言好语,“虽然没有身份,但我是代表慕中将来请求博士帮助的。”
一听对方提及慕景,r博士的关注度顿时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但依旧免不了狐疑,总觉得慕景不会这般轻易的信任雷蒙德,派他来地球接自己。
雷蒙德也不解释,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机甲内响起了第三个声音,r博士当即就听出来了,是凯撒,“中午好,博士。很高兴也很遗憾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
中午?r博士这才知道外面的时间。他记得自己昨晚是熬到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了才睡下的。原来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吗?
近来处于严重焦虑中,r博士的睡眠质量非常差,能勉强睡上一两个小时就已经算是奇迹了,这么长时间,如果说雷蒙德没有用些催眠药物,打死r博士也不相信。
而且,听到凯撒说话,无论是语调还是措辞,都让他忍不住皱眉。代表军工部门最高技术的人工智能,拟人化水平已经相当高,日常糊弄普通人已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在r博士这些知情人眼中,仔细观测凯撒行动中的某些细节,还是能发现一些与人类不同的违和点。但是此刻听起来,那些违和的地方仿佛彻底消失了。
凯撒,好似一个被解除了所有限制的新生命体。
问题是,为了避免人工智能失控,军方对于所属人工智能解除限制的条件设定的极为严苛,绝大多数人工智能都是带着限制出厂,一直持续到彻底报废的一天。
r博士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慕景她……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给她发去的邮件,难道没有引起她重视?”
那样拐弯抹角难逃抄袭之嫌的邮件,让人怎么重视?雷蒙德很想如此吐槽,但考虑到身份问题,还是忍住了。
相比较之下,凯撒就诚实的多,当然也是有恃无恐——他与雷蒙德共享机甲控制权,如果真发展到没法和平共处的地步,雷蒙德可以删除他的程序,他也可以对雷蒙德人道毁灭。
不过,备份程序被删除并不影响凯撒本身存在;但肉体被毁灭,世上就再也没有雷蒙德这号人了。
“中将目前正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经过医疗舱初步检测,疑似为七号病毒感染。”凯撒言简意赅的将慕景的情况说了一下,用不着添油加醋,事实本身已经足够骇人。
作为一个近期被病毒变异株折磨的几近崩溃的可怜人,r博士当即意识到情况有多糟糕。他当然知道慕景离开地球之前,正是在第五区做军务交流,如今她身体异常,肯定与第五区的经历有关。
r博士忙问,“有检查报告吗?”
r博士主动索要资料,实在算是件好事,起码证明他此刻并不排斥救助慕景。
雷蒙德结结实实的松了一口,尽管不明白r博士为何是这种态度,但还是那句话,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打开凯撒通过终端传来的检查资料,r博士也没有要求离开医疗舱,就这么坐在里面一行一行的看起来。
雷蒙德却提醒,“博士,为避免颠簸受伤,你最好躺下来,要么就系好安全带。”说着,从医疗舱的底部生出一组安全带,可以将人牢牢固定在舱壁上的那种。
r博士没有使用,而是表现出更浓烈的怀疑。
医疗舱中配有缓冲装置,即使是跃迁状态下,也足够保护里面的人。雷蒙德却让他使用束缚程度更强的安全带,r博士当然要怀疑他的动机。
凯撒却也帮着说话,“博士,我们随时会进入交战状态,请你务必做好防护措施。”
r博士更懵,“交战,与谁交战?”
凯撒无机制的声音没有语调起伏,却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残酷感,“地球守卫军。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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