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破开的门洞里,飞出一只碗,砸在一楼的地板上,汤面四溅。

    楼梯附近的客人吓得赶紧连桌带菜地抬开,生怕受到波及。

    宋月华觉得,这人脾气虽差,至少味觉还是正常的。

    候五赶紧凑过来,小声道,“这是县令的小儿子,没人惹得起。”

    县令的小儿子?

    宋月华想了起来,是在那个跟谢文武在学堂干架的小子?

    掌柜赶忙跑到房间,好话说尽,人家还是半分面子没给,一伙人,噔噔噔地下了楼。

    为首那人,披头散发,衣襟松散,腰间歪歪地别着一把长剑,后面跟着两个公子哥。

    小厮拎着钱袋,砰地一声放在柜台,一脸趾高气昂道,“结帐!”

    “连门一起,算算多少银子,不过有一说一,要是你们还敢让人吃这种玩意,酒楼的生意也别做了,改行卖潲水吧!”

    宋月华很赞同,这面确实配不上这价格。

    掌柜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老腰都快躬到地上了,一脸卑微道。

    “银子不收,不收,还请三爷高抬贵手,以后但凡三爷来小店,一律免单!”

    燕风见顿住脚步,手放在剑柄处,厉声道,“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耳朵要是没用,老子帮你割了!”

    正欲拔刀之际,眼疾手快的小厮一把拦住。

    小厮骂道,“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咱爷能稀罕你这三瓜两枣!”

    同行的公子哥也啧声道,“就这眼力见,还当掌柜,我看,不如请辞回家去种地!”

    眼看燕风见面色越发不耐,

    宋月华同郭怀中低声道,“赶紧算帐,再等下去,人家真会把这柜台给砍了。”

    郭怀中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一听这话,也没多想,手指头都扒拉出残影了。

    算完后,战战兢兢道,“5碗汤面,一扇门,总共8两银子。”

    小厮掏出8两银子,重重地往柜台上一放,骂咧咧道,“早说不就完了,非逼得咱爷发火!”

    燕风见几人离开酒楼。

    不知道是不是宋月华的错觉,燕风见出门后,朝着她这边瞥了一眼。

    我靠!

    可别被这疯子给盯上。

    宋月华叫上候五也赶紧离开。

    出了门后,候五不用问也知道这郭怀中没戏了。

    心里暗骂,这蠢货,见人下菜,白白错失良机,活该当一辈子账房。

    最后一个是稻竹村的老秀才。

    稻竹村离县城比较远,候五把地址给了宋月华。

    今天时间不早了,明日再去不迟。

    当天回去后,宋月华去马爷家定下了明天的车,得知是去请夫子,马爷二话不说应下来,

    次日一早,二人驾着牛车一同前往稻竹村。

    马爷难得只拉一个人,两人聊了一路,顺道问起了入学的事,“大丫,你那学堂得交多少钱?有啥要求不?”

    宋月华笑道,“自己村的人,没有别的开销,主要花头在纸墨上,要求您就别管了,反正马龙马虎都能进。”

    马爷咧着嘴高兴道,“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马爷心情一好,牛鞭甩得啪啪响。

    稻竹村。

    老秀才的情况几乎人尽皆知,说好话的有,说不好的也有。

    说好的人,是因为这附近唯一的秀才出在他们村,村里人骄傲。

    说不好的人,则是因为,老秀才一直名落孙山,整日在家抱着书读,不事生产,家里的子女累死累活供着他。

    除了有个名头,也没别的让人受利的地方。

    百闻不如一见。

    宋月华来都来了,肯定要与人见上一面的。

    老秀才姓孙,家中子女都不在家,开门的是孙秀才的老妻,一听闻宋月华来的目的,顿时喜上眉梢。

    宋月华跟马爷在堂屋等了许久,孙秀才才珊珊到来。

    “听说,你是请我去村学堂当夫子?”孙秀朝着马爷不紧不慢地问道。

    “正是,”宋月华接话,“不知您可有这方面意愿?”

    见是一小儿说话,孙秀才皱着眉斥道,“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难不成你才是话事人?”

    知道误会了,马爷尴尬一笑道,“夫子说得正是,宋姑娘才是话事人,我只是个赶车的。”

    孙秀才表情一变,不悦道,“哪里来的小儿,竟敢戏耍于我!”

    “不是,不是……”马爷爷忙站起身,正欲解释。

    孙秀才大手一挥,就要离去。

    “孙老爷,我们是诚心诚意来请您的……”马爷急忙解释道。

    “让个小儿同我说话,叫做诚心诚意?”孙秀才反问道。

    “孙秀才!”宋月华站起身,平静道,“村中修建学堂,我们确实诚心上门来请孙夫子,何来的戏耍之说!”

    “倒是夫子,不问原由,不分青红,见我年纪不足,就妄下定断,此次是我们打扰到夫子了,马爷爷,我们走!”

    “哎!哎!”

    秀才的老妻赶忙闯了进来,一把拉住宋月华,哀求道。

    “姑娘不要生气,这老顽固没有恶意,你们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好好谈。”

    说完,又把孙秀才拉到一旁,低声快速地说着什么。

    最后,老妻抹了把眼泪,朝着宋月华笑着道,“姑娘,你们再谈谈,再谈谈。”

    宋月华不喜这位孙秀才,自然不打算再谈什么,“待村中学堂建成之后,男女学生都收,话事权仅在我一人手上,村中无人能干涉。”

    “混帐!”孙秀才难以接受,忍不住骂出声。

    “圣贤之所岂容女人沾染,你们村中是无人了吗?竟让你一女娃娃做这么话事人!”

    宋月华没有应声,只朝着老妻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马爷跟在后面叹道,“早知道我就不进去了!”

    宋月华道,“您进不进去结果都是一样的,这个孙秀才不是我想找的人。”

    候五推荐的三个人,到现在是全军覆灭。

    回程的路上,宋月华打定主意了,既然找的不行,那就招人。

    “招人?”

    候五不解道,“宋姑娘打算如何招?”

    一般学堂夫子的月钱在2两银子左右,她让候五放出消息,一个月4两银子,重金求夫子!

    接下来,宋月华就只需坐在牙行,等人自己上门。

    现实总是残酷的,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宋月华天天往县城跑,大小宝的1岁生日也没好好准备。

    还好王婆婆,小玉小瑜,谢文武在,办了一个还算热闹的生辰宴。

    县城这边,宋月华把月银从一个月4两涨到6两,现在学堂的瓦都快盖好了,夫子也才来了3个。

    一个是15岁的童生,一个是65岁的老童生,还有一个竟然是郭怀中。

    老童生虽然没有孙秀才那些个臭毛病,但老人家说话含糊不清,耳朵似乎也不太好,当夫子多少有点不适合。

    15岁那个倒是眼明耳清,坏就坏在,这人是半点主见都没有。

    与其同来的还有一对父母,全程都是双亲与她交谈,此人无主见,无见地,还不如老童生。

    最后一个是郭怀中。

    郭怀中特意梳洗打扮一番来到牙行,结果一开门,见到竟是宋月华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前几日,燕三爷大闹醉香坊,还多亏这位姑娘提醒,才保住了帐房的活计。

    想到自己之前对人家出言不逊,事后欲向人赔礼时,却没再找着。

    按下别的话,郭怀中问道,“可是姑娘在找夫子?”

    宋月华轻轻一笑道,“正是,不过夫子已寻到,辛苦郭先生白跑一趟了。”

    “姑娘,我……”郭怀中还欲说些什么,宋月华端起茶杯轻喝了一口。

    郭怀中一时哑然,原本想好赔礼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姑娘可是怨我之前出言无状?”

    刚得到的消息,他一来就不要人了,不怀疑都不行。

    宋月华微微一笑,道,“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不凑巧,错过郭先生,我也深表遗憾。”

    对方说话体面,郭怀中心有不甘,又无法宣之于口,只得愤愤离去。

    宋月华虽急,但也知道不可饥不择食,若找了不好的,只会误人子弟。

    又过了几日,学堂已经贴完地砖,准备刷白了,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学堂完工。

    唯独宋月华急得口腔上火。

    就在宋月华琢磨要不要去别的学堂挖个墙角时。

    候五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急切道,“宋姑娘快同我走,来了一批官犯,这等人可抢手了,咱们快去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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