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结怨太深，不杀不行
“蒙毅还以为，大王是被小人蒙蔽了。没想到原来是这样。”蒙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回头再看嬴政时，眼中更是只有嬴政的身影。
嬴政很清楚赵高的所作所为，只是打算秋后算账，等到用完赵高再去处置他。
嬴政望着蒙毅，眼中满是关怀。
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向自己证明他的忠诚时，已经无意间得罪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
这个赵高，当初他掺和在储君的事情上，寡人已经给了他教训。
只是这一次蒙毅指出来的罪名，样样都该死。
可是宫里这些位高者，哪个不是贪图利益，哪个不和宫女私通。
冯绾绾只是笑，“说得好。可见你也晓得大王身边其他红人。既然赵高不简单，那我们就去物色一个比赵高还要不简单的人。”
冯绾绾面色阴冷，恨不得把眼前之人给活活吞了。
宦侍名叫余角。
甘棠殿里，黑袍宦侍低头对着穿着黄衣的孕妇絮絮聒聒说着，这秦王和王后的感情长短，最是他们这些下位者感到好奇、津津乐道的事情。
扶苏对未来即将发生的巨大变化感到不安。
“我不仅仅是太子夫人，更是大王和王后的儿媳。原本我也对这个赵高不怎么上心，可是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更觉得王后是对的。这个赵高绝不是一般人。”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是接下来的大战，恐怕是他在未来唯一一次培植自己军中势力的机会。
蒙毅非常失望。
而让王后感到生气的是，嬴政居然亲自跑来教训她。
这和他一向尊敬崇拜的大王应有的作为大有出入。
嬴政很清楚国家的构建究竟意味着什么。
嬴政见状，仍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这次出征，我已经向君父请示把你带上了。不同于以往，这一次我打算对你委以重任，你负责监管随军粮草。”
现在嬴政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过去几十年来一步一个脚印，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布置下来的棋局，废掉距离自己最近的棋子，弊大于利。
“王后在后宫之中本过得无忧无虑，为什么非要跑出去插手前朝大事？原本宫中风平浪静，却被你搅的天翻地覆。”
“出兵在即，不知道下次回来，又是何等光景？”
“太子出事，氏族必定被波及，到时候你我他，一个都别想跑。”
余角答应下来。
为了避免宫廷里再度发生过去那样的叛乱，确保这个宫里所有人都是心向着自己的，嬴政耗时耗心打造赵高这么一把锋利的剑，现在目的还未达到一半，这就要斫了他，嬴政不愿也不能。
毫不夸张地说，蒙毅现在感觉自己心目中的那座山忽然不明朗了起来，天色也悄然改变了。
一面是不断提倡严刑峻法，一面是枉法徇私之事从不断绝，这样的矛盾从未终结过。
张苍竖起两只耳听着，他明白太子的难处，“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命数天定，太子何足惧？”
“其罪当诛，家人连坐。”
众人都在殿外等得心猿意马了，见到蒙毅走出来时对他们摇头，忠诚正直之士和假装正直的两拨人都心里一凉。
要么装作没有看到，要么一网打尽。
众人都点头称是。
蒙毅作揖，“王后放心。以后赵高若是做了坏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余角面露难色。
曾经嬴政也想要打造一个理想的世界，后来他发现凭借着人力根本就难以完成不得不放弃；但是当多年以后遇到另一个和自己年少时一样理想的人，嬴政想要成全蒙毅一次。
蒙毅的想法很单纯，见到小人就要除尽。但是嬴政总要考虑很多，即便考虑的出发点始终是私欲，可是站得高，自然总览大局。
信一本正经地道，“千真万确。都是王后身边的宦侍余角传出来的。他的消息一向可靠。他一再对外说，这些事情绝对不能外传，可见有八分真。”
现在的蒙毅在测量出了赵高在嬴政心目中的地位后，他明白自己以后会在宫中多一个敌人。
信说完这些消息，忍不住站出来道，“太子，这次您出征，臣怕是不能与太子同行了。”
扶苏望着殿中这些人，信、张苍、灌夫、冯敬。
冯敬望着手中的长戟，忍不住暗想，以将士们的生死为先，这就是做主帅才应有的胸襟吧。
冯敬望着扶苏，太子能说出这话是他没有想到的。
“太子放心，臣绝对不会让粮草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这宦侍，就是冯氏训练好的心腹，专门入宫帮助冯绾绾。
“赵高此人，是个十足的奸诈小人。这一而再、再而三杀不了他，势必让他有了提防之心，如此看来，日后大王为赵高所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扶苏则双目幽邃，这泼天的机运压到头上来了，自己接不接得住是大问题啊！
“我不是怕命数。是怕我一个人担负不起我秦军四十万将士的生死。若非先前和楚军对战，已经斩了十万楚兵，这一次对战楚国，在数量上我们秦军恐怕没有绝对优势。”
王后自然委屈，“难道大王怀疑妾的心意吗？”
“可是王后，臣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大王呢？”
但是这和嬴政的班底比起来，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向正经的秦王在王后面前居然是这样的。
“更重要的是，太子马上就要出征了，你知道这件事处理不好对太子意味着什么吗？”
一侧婢女送上了参茶，张苍忍不住问起，“太子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吗？过去太子从不喝这些浊物。”
“夫人，情况就是这样。”
冯绾绾面色冷峻，“正因为我是太子妻，所以我不能明着参与，找一个人为我们做事，不是更好吗。眼下这么多人都在等着赵高倒霉上位，这就是我们最佳的机会。”
嬴政宽宽衣袖，“如此兴师动众弹劾赵高，寡人若是再不罚他，众人势必心不肯服。但是这些罪责，不处罚不足以警示众人。”
嬴政看王后哭了，他是又气又无奈，以王后的能力，杀鸡都费力，还要杀人，简直是胡搅蛮缠。
第二天一早，这件事就传遍了整座王宫。
“臣谢太子举荐之恩。”
只是蒙毅这一次等来的是嬴政冷漠的一句，“好了，退下。”
“这些消息都是真的吗？”
蒙毅没想到，嬴政给他的居然是一个和稀泥的结果。
“夫人这……”
见到王后后，蒙毅直言，“我实在是难以想象，我等联合上奏，居然都未曾动摇一二赵高在大王心目中的地位。”
真正的领袖总是善于发挥自己的影响力，抑恶扬正。
“对了，这些事情，千万不要让太子知晓。”
嬴政前腿刚走，后脚一个宦侍迈着步子通过小道飞快地去了恒阳宫。
嬴政有恃无恐，哄了王后两番仍旧不见王后好脸色，便觉得更加郁闷，只觉得王后和宫外那些妇人没什么不同。
虽然人少，可都是信得过的人。
“太子马上要去出征打仗了，这次攻打楚国，太子身负压力，对面本就摆着刀山火海；如果这个时候宫里出事，那就是在太子腰背上刺一剑。”
“你从没有做过这些事，直接让你监管，你能胜任吗？我举荐的人，要做事就要做到最好。”
“我想即便赵高要做些什么，朝中大臣也不会答应。还请大夫为我多劳，堤防赵高。”
蒙毅抬头，满眼的疑惑。
余角躬身，“恕小人直言。夫人有孕在身，不该为宫中这些影影绰绰的事情牵肠挂肚。而且大王的为人，就是王后都不允许掺和前朝政事，夫人若是参与……”
余角却笑，“夫人，宫里的人，没有哪个是简单的。而能成为大王身边红人的，个个都不简单。”
“夫人消消气。”
冯绾绾道，“这伱就不用担心了。我替太子照顾家事，可以让太子在战场上心无旁骛。”
——
枢机阁里，扶苏正和张苍坐在一块。
扶苏才知道蒙毅劝谏嬴政去治罪赵高又被驳回的事情。
“按照律法，赵高应该被处以什么样的罪责？”
我还差得远呢。
经过这件事，蒙毅倒是对一向低调几乎不露面的王后钦佩不已。但是王后的慧眼所看到的事情，却也让蒙毅感到棘手。
她现在可以断定，大王和王后的关系没有破裂，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仍旧牢固，有了这一点，太子就是安全的。
嬴政叉着腰，“这件事，都是你不对。不过寡人不再与你计较。此事到此为止就算完了，你不许再插手前朝任何事，给我好好在宫里养病。”
“便废中常侍之职，复为起居郎中吧。”
所有人都知道蒙毅去弹劾赵高，但是大王还是没有忍心杀了他。
到了晚上的时候，扶苏还在盘算这些事情。直到咸阳宫的秘闻又爆发出一波，传到他的耳朵里。
坐在帘幕后面的王后忍不住咳嗽两声，她实在是被嬴政的行为感到后怕，“大王如此深信自己的谋断。我已经几次三番劝告，这次又请你们朝臣出面，可是大王始终决议不杀赵高。”
蒙毅果然赞拜嬴政，“大王英明。”
余角笑道，“还是夫人分析地透彻。只是夫人，眼下大王已经暂时压住事情，夫人还要再插手此事吗？”
但是这個矛盾，却始终没有被人质疑过。大家都相信，以刑止刑这种方式是对付坏蛋最有效的方式。
“怎么，感到为难了？”
“赵高是大王跟前的红人，王后想要除掉赵高，势必吸引一大批想要取代赵高的人；王后和蒙氏私交好，又联合蒙氏把这件事闹大，迫使大王不得不做个决断。”
王后一口气憋闷在心里，眼泪在眼角里直打转。她躺在榻上，翻身不再和秦王说话。
作为君王，嬴政过去都是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是君王，嬴政也不可能完全的改变一个人。
其实深层次来讲，是因为法律能够维护掌权者的利益。
但就这么一件事来说，处置了赵高一个，其他犯了同样罪行的人没有因此得到惩罚，其他人必然心不服。
扶苏嘱咐完毕，仍旧觉得心神不宁的。
冯绾绾听完了所有，不得不感叹一句，“这里面的水，好深呐！”
不过，虽然他的王后有些傻，可是王后爱他啊，这就足够了。
灌夫欣喜道，“这话说的不错。这次秦楚大战，正是一决雌雄的机会。上天一定会把获胜的机会给太子的。”
如果他们都是圣人，什么罪都不犯，犯得着设置刑法吗。
余角是怕了宫中这些女人了，平日里一个个看起来温良恭顺，真要把她们惹到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为何啊？告诉太子不是可以让太子有所防备吗？”
“太子，您有这样的胸怀，老天一定会帮助太子的。”
扶苏挑眉，“因为赵高？”
“小人这就去办。”
可是这没什么可怕的，毕竟在大王的心目中的，自己的地位并不亚于他。
王后缓缓道，“我身在宫中，身份不便过问前朝大事。而且赵高为大王内臣，其权力完全源自于大王对他的信任。朝中的大臣，都是来自天下赫赫有名的人。”
“而大王为了控制赵高，仍旧重用他，所以宁可损失自己的威名也仍旧选择用公开包庇这种方式。这样大王就可以做到两边都不得罪。只是这必然会导致两边敌对。”
但是望着性格忠诚耿直、双目清澈、言辞犀利的蒙毅，嬴政却做了一个违背自己认知和客观现状的决定。
这边的人失落还不算完，蒙毅还要去面见王后。
冯绾绾听着，嘴角露出浅笑。
嬴政没有多做停留，他有很多事忙着去做。
“臣一直知道赵高奸猾，眼下这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臣希望可以铲除这个奸臣，还宫中清正之气。”
那些在心中积攒多年未能完成的梦想，早就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剑，只等有机会把它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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