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说他不一样。
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
夏侯婴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他相信越是在大场合,越是不能露怯。
虽然穿着妻子强行给他换上了的新吏服,可是却走出了秦国将军的气势。
对了,当初夏侯婴也就是因为在秦国一个百夫长面前,摆出了这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然后被人家从家乡赶出来的。
那位百夫长是真的慧眼如炬啊!
只见到夏侯婴的第一面,他就坚信,这夏侯婴绝对是个硬茬子,留在原先的村寨里,身边都是亲故,乡邻们也都敬重他。
一旦听到些许风吹草动,乡亲们造反闹事,那夏侯婴肯定就是造反的头目。
为了让自己晚上睡得踏实,他必须把这个刺头儿从沛县里挑出去。
历史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
——
很快,夏侯婴到了。
而扶苏面前则立上了一道被人刚被人抬出来一扇屏风。
就让扶苏感到挺郁闷的。
他们恨不得把自己关在鸟笼子里。
只是这屏风,倒是很吸引夏侯婴的目光。
上面绣的是六匹马奔腾的画面。
六匹骏马颜色各不相同,最中间的马处在领先的位置,是一匹白马,也最健壮,只是一看就很高傲,因为那匹马的眼睛好似人的眼睛一般,竟然是鄙视的神态。
这些马都是正在奔跑的状态,长鬃飞扬,马眼炯炯有神,似乎在叙述着一段故事。马蹄声如雷,蹄下尘土飞扬,每一根肌肉都在展示着它的力量与速度。
一看见马,夏侯婴身上的血液就沸腾起来了。
这個秦国的将军,倒是挺有品味的。
夏侯婴因为有识字的本事,所以有机会结交大人物,他也见过很多贵重的屏风。花里胡哨的,不是画一些神就是画一些历史上有名的典故场面,比如姜太公钓鱼之类的,虚头巴脑。
没有一个有眼前这座屏风这么有格调的。
实在!
还美!
其实这座屏风,只是这些宫女临时装挂起来的,将原先室内木架屏风上的旧画给拆了,换上新的。
当初是由二十几位宫女一起绣出来在扶苏生辰宴会上用的。
当夏侯婴在发现这栩栩如生的图景有的部分是用金线绣出来的后,感到屏风背后的人,其背景深不可测啊。
位高、礼贤、爱马,看来对面这个将军不是一般人啊。
夏侯婴已经对对面的人不反感了。
其实,之所以把屏风摆出来,主要是因为秦人嫌弃夏侯婴身份太低了,他们觉得夏侯婴不能见到他们如此保护的太子。
再说了,万一他传出去太子长什么样,会有更麻烦的事情。
而且换位思考,扶苏是他们每日供奉起来的人物,如果随意就让人见到,他们自己也会觉得之前都是白辛苦。
扶苏自然是想表现得尽量随和一些,不要让对方对自己有抵触,但是他们已然这么做了。
为了让两边都满意,就只能先上屏风了。
萧何见夏侯婴看得马看呆了,立刻将夏侯婴拉起,对着夏侯婴低语了几句。
夏侯婴顿时瞪大圆目。
“当真?”
“还不快随我一起拜见。”
萧何说罢,自己上前一步,“萧何归迟,请太子恕罪。”
“无碍。”扶苏也很好奇夏侯婴到底长什么样子,毕竟大汉车神啊!
“来人就是夏侯婴?”
夏侯婴还愣在原地呢。
他根本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秦国的太子。
那么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居然此刻就在他的面前。而且他还愿意接见自己。
此刻的夏侯婴就好像正骑在马上,忽然这马就有了自己的翅膀,直接把他带到天上飞起来了。
‘这是真的吗?’夏侯婴问自己。
他原本心中就没有任何期待,只是抱着一种完任务的心态来到驿馆。
以至于当扶苏的真实身份揭晓,他反而开始不安。
他用衣摆擦着自己的手,又开始低头望着地面,担心自己的履鞋鞋尖是否是正的。
这就是扶苏本人的魅力所在。
当夏侯婴知道是扶苏的那一刻,他已经对对面的人肃然起敬了。
“夏侯婴见过太子。太子……太子好吗?”夏侯婴摸起了后脑勺。
现在的夏侯婴,像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偶像一般,心情激动难掩。
只是夏侯婴的偶像,也是秦人的偶像。
虎贲卫们认为,扶苏对这些庶民太客气了,而夏侯婴的拜见更是让他们感到这是对扶苏一种冒犯。
一个秦兵站出来,“见到太子,要称拜见,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
“行了。第一次拜见,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扶苏出言维护夏侯婴,众人立刻闭嘴。
“听萧吏说,你是一个很忠诚正直的人。”
夏侯婴望着萧何,自己也对萧何没那么忠诚啊,耿直。
忠诚?每个人都很忠诚,只是看对谁罢了。
“我只是对我好的人好罢了。谈不上什么忠诚正直。”
夏侯婴认为自己没那么好,担不起这样的评价。
夏侯婴的话就像是,就像是春天陇西那边的刺骨料峭的寒风一样。风起和风刮的时候,每个人都不舒服,可等风过了,留下来漫山遍野的花开,却让人感到温暖。
虽然明明楚音很重,更和官方雅言搭不上边,言辞更是没有半点修饰,可是这却让所有人都无从嘲笑。
太实在了。
无论是吕泽,萧何,还是眼前这个夏侯婴,都有一个共同的气质,那就是老实。
只是他们的老实给人展露出来的并不是愚蠢,而是一种可靠与踏实。
但是,秦国的士兵内心也起了疑问,他们虽然不坏,可是没有证明出他们多么优秀。
他们可都是世家勋贵,这些乡野小民怎么能这就和他们平起平坐呢。
“说的不错。只对对自己好的人好。那以你的逻辑,我能成为你效忠的对象吗?”
夏侯婴一时间答不出来。
扶苏则自己走了出来。
二人见面,自然是都互相打量了对方一遍。
一个是年纪轻轻的天潢贵胄。
一个是刚刚才获得为吏资格的乡民。
但是两人一见面,却对对方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夏侯婴本以为对方是个很爱摆架子的文弱男子,结果走出来,体格英武,相貌倜傥,威严难测。
而扶苏看到的,则是一个双目如电、意气风发,志向高昂的青年人。
这比扶苏预想到的要好太多。
为此,扶苏更加感到危机。
夏侯婴都一看这么强,那刘季岂不是也是历史上的那样。
让夏侯婴过来的目的,为的就是顺理成章引出刘季啊。
只是扶苏一见到夏侯婴,却又很喜欢他。
这可怎么办。
可是,在看到扶苏之后,夏侯婴自己的内心也动摇了。现在,他明白了自己敬重的萧吏为什么这么快就投入了秦人的怀抱。
原来是秦国的太子征召。
夏侯婴自然不好意思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等着扶苏发落。
“你可会些什么?”
“我会养马,骑马。”
此言一出,引得一众秦卒耻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虎贲卫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夏侯婴低下头来。
扶苏望着众虎贲卫,他们这才停下来,一个个面色紧张起来。
项羽跑了,宋义也没抓到,反秦第一波主力已经是跑去乡野之地打野发育了。
若是能留下沛县一班强将,到时候自己的后代也能用得着。
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他已经得到了萧何,其他杀也是杀,用也是用。横竖只要不对秦国有威胁就好了。
不如先试探其心意,再做决定。
“我听说一个人的才能,不是以出身来决定的。如果连君王都看不上善于养马的人,那么这天下人都会以养马为耻,从此再没有善于养马的人。”
“我并非是那种怀着世俗之见的人。只担心自己才华不高,没有伯乐之能,让善于养马的人为我养马后,终身只能成为一个养马的人。”
“往往决定下属才能的人,是上位者。给他一个马厩,他只会成为马夫;但是给他一支军队,他也许能成为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
“只是,用战争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一个人的才能,却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萧何算是听出来了,扶苏这是要让夏侯婴给他养马。
萧何认为,只要能够抓住机会,有他在太子身边,日后一定可以提携他们。
所以萧何就对着夏侯婴一个劲使眼色。
但是夏侯婴根本没看萧何。
扶苏的话,夏侯婴也听明白了。
太子说得啰里吧嗦,不就是问,你愿不愿意给我养马?
夏侯婴何其聪明之人。
若是说愿意,日后就可以跟着秦国的太子做事,比起在沛县做个候补秦吏强多了。而且看他周围这些个虾兵蟹将,一个个都不经打,日后有的是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
人家姜太公出名前,连家都养不起呢。
自己还能给未来的秦国大王养马,对方还是个仁君,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可是如果说不愿意,必定忤逆这秦国太子的颜面,又让萧吏难做人,到时候自己也要受罚,横竖不是美事。
家里人常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全知道了。
连给太子养马这种差事都会错过,那他还不如不要混了。
夏侯婴没有思考太久,当即作揖表示,“夏侯婴不才,只有养马的本事。若是太子不嫌弃,请为太子马夫。”
扶苏本是想测测夏侯婴是否愿意服从他,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欣然答应。
甚至于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扶苏已经无法再起杀心。
他是认真的。
但是这举动恰恰证明,自己来沛县招贤的做法是对的。有些人,他们并不仇恨秦国,只是缺乏一些机会,一些让他们从深潭里爬上来的鱼竿。
其实这次是扶苏想错了,他招揽的三个人,都不喜欢秦国。只是因为扶苏一贯为人的缘故,仅仅愿意真心实意侍奉他一个人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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