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亓真君在冥河之外,俯瞰在恶鬼群中的萧瑜风。
恶鬼们见到怨鬼界外来了新鬼,以为又多了一个撒气包,它们喜欢新鬼,新鬼总得挨拳头才能熟知这里的规则。
一群恶鬼涌动,萧瑜风却只知抱着关于希衡的记忆碎片。
他没有参与众鬼的狂欢,远离他们,萧瑜风没有欺辱过任何一只新鬼,因为师尊教导过他,欺凌,是不对的。
天亓真君越来越觉得有意思,萧瑜风真是,做人的时候像地狱里的鬼,做鬼的时候像人间的人。
恶鬼们越不过冥河水,发出鬼哭声,朝天亓真君招手,让他下来、过来。
天亓真君冷冷拂袖,那群恶鬼便被激荡的灵力震出去十多米开外,它们哀嚎着,但是再不敢过来了,缩在另一边又撕扯着其余鬼,继续了新一轮的发泄。
自始至终,萧瑜风任何反应都没有。
天亓真君再道:“萧瑜风。”
萧瑜风摩挲着记忆碎片,还是不说话。
天亓真君:“萧瑜风,本君给你带来了希衡的消息,你也不听吗?”
听到希衡,萧瑜风才望过去,黯淡的眼神变亮,天亓真君笑了笑,知道这对他有用。
他一抓,凌空从清鬼界抓来一个死去的妖族人魂魄:“你的师尊希衡,为替你报仇连闯两次妖族王廷,甚至被送去了魔族欲界,几经波折,终替你报仇雪恨。”
“妖族二皇子,神魂尽诛、再无轮回转世之机,他的心腹爪牙也得了一样的宿命。”
萧瑜风黑沉沉的眼动了动,抱着记忆碎片,师尊?
师尊亲手杀了他,他以为师尊是厌极了他,恨极了他,他也的确活该被恨。
可是,师尊杀他后,还去了妖族王廷给他报仇吗?
萧瑜风抱着头,他不敢信:“你撒谎!”
“本君是否撒谎,你问问它不就知道了?”天亓真君掐着妖鬼的脖子,送出去。
那名妖族鬼魂怕得差点当场再死一次,生怕天亓真君将他仍去了怨鬼界:“我,是的,妖族王廷都乱成了一锅粥,五位妖圣一起去拦她……”
天亓真君微笑:“她是谁?为萧瑜风说清楚些。”
“是,是华湛剑君希衡啊。”
“师尊可出了什么事?”萧瑜风忙不迭问,妖族五名妖圣,谁都不是善茬。要不是冥河水横亘在这里,萧瑜风早就冲上去了。
天亓真君勾起唇角:“这么关心她?她可是亲手杀了你。”
师尊杀他,那是因为他该死。可若死了还不悔改,真就该连这具鬼躯也投入冥河中永远也不起来。
萧瑜风不需要对天亓真君解释,他大仇得报,可此刻心里并没有相应的快活,原来报了仇也不会开心……他开心的是又听到了她的消息。
天亓真君见鱼已上钩,温文尔雅道:“萧瑜风,本君可以助你离开怨鬼界,只要你替本君做一件事,当然,这件事不会是伤害你的好师尊。”
“不必。”萧瑜风一口拒绝。
天亓真君想过可能要费一番周折,但也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利落,他挑眉:“你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难道不想回修真界见到你的师尊?现在你大仇得报,你也该知道了她对你的一番苦心,她曾经是希望你亲手诛杀仇人破除心魔的。难道你还要误解她?”
萧瑜风流下泪来,他什么都清楚了,可是,清楚得太晚。
萧瑜风道:“你不必再花言巧语。”
他死了,脑子反而更加清明:“我修为不过金丹,能帮你做什么事?我的属下、亲朋全部死去,剩下的也是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他们对你不会有任何价值,如今唯一和我牵系着的,就是她。”
虽然她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但萧瑜风不想再连累她了。
现在就是他最好的归宿,怨鬼界里所有鬼都想着投胎转世重返人间,但萧瑜风不想。
鬼,会慢慢忘记人间的事,萧瑜风的记忆也会淡忘,但他不想淡忘,他一次又一次跳入众鬼惧怕的冥河,把和她有关的记忆打捞上来,一次又一次。
他要守着这些记忆,直到永远。
“愚蠢。”天亓真君道,可无论他多么巧言令色,多么拿话去引诱、激萧瑜风,萧瑜风都始终不再说话。
这次,天亓真君无功而返。
他这次没有时间和萧瑜风耗,他还要去管其余事情,否则,宜云那个蠢货又要将事情办糟。
……
玄清宗。
正道大宗玄清宗从来都是肃穆威严的,山道上,弟子们或是攀爬磨炼心志,或是相互指点招数,希衡御风归宗时,山下的弟子们抬首。
“唯有真君、长老才能不爬山道而回宗,这是谁?”
“你是新来的?哦,你还真是刚入宗的,那当我刚才没说,这是华湛剑君啊!”
弟子们谈起希衡,希衡则已经进入宗门之内。
一入宗门,希衡就发现了不对,人,太多人。
玄清宗内多了许多新面孔,广场上有不少正在领弟子服的新弟子。大多数新弟子哪怕不认得希衡,看她气度修为,也知道定然是宗门内的真君或者长老。
他们朝希衡稽首行礼,然后离开,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傻呆呆的愣头青盯着希衡看。
旁的师兄师姐看不过去,呵斥他们:“这是华湛剑君。”
他们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行了礼:“华湛剑君安。”
没有想到华湛剑君是这般模样,希衡曾以美名、剑名扬天下,可随着她以杀证正道、剿灭鬼墟幻市之后,美名就越来越没人提。
她在剑道的光辉早就盖过其余的一切,容貌、家世乃至种种。
这也是希衡杀徒的消息传开,却仍然没有动摇她的地位、形象的原因。
“师姐,这就是凌剑峰那几位师兄师姐的师……”这名弟子太紧张,一个嘴瓢,就说出了温雨勉白馨儿等人跪在凌剑峰不起的事。
希衡还没到凌剑峰呢。
那名师姐吓得花容失色,虽说没见过剑君动怒,但这话说得太过了。
她立即行礼赔罪:“剑君,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那说错了话的男弟子也连忙行礼,把头低得比师姐更低。
希衡不会因为别人说了一件存在的事而动怒、责罚:“无事。”
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问那位弟子:“近日玄清宗多了许多新弟子,三十年开仙门的日子提前了吗?”
修真界正道大宗,三十年开一次仙门,但是不会扎堆开,而是渐次错开,尽量让想要修道的人能够在有生之年赶上开仙门。这样间错开去,差不多五年就有一次宗门开仙门。
如若那次开仙门的不是想要修道的人属意的宗门,他们便可以继续等下去。
师姐、也就是女弟子恭敬回答:“是宜云真君提议,在原定开仙门的日子前再开几次仙门,对根骨的要求也可以降低,广收弟子。”
希衡颔首。
她望着不远处,是一名弟子正在练剑。
他的下盘不稳、手臂发颤,眼色青黑、内体不足,身上还有股脂粉气,显是昨夜纵欲过度。
这是一名新弟子。
而这种层次的弟子,在以前别说成为玄清宗弟子,哪怕是修真界的小宗门也踏不进去。
修道是讲资质的,无资质者修真不过白费岁月,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希衡环视四周,这群新弟子中,大部分都是这样要根骨无根骨的人,连走路都懒散,只有少数几个好苗子,和少数几个虽然根骨差,却有大毅力之人。
为什么?
玄清宗并非亟需扩张的小宗门,泱泱大宗,选拔弟子应是重质,为何改为了重量?
希衡打算问个清楚,还未等她开口,扁无真君和妙元真君便走来,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苦着脸,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扁无真君看到了希衡,眼睛一亮:“剑君,我们这个日子过不下去了啊!”
希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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