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象碎空链的问题一下子把沈秋凝问住了。
是啊,宁言到底是哪里学来的一身本事……
别人不清楚宁言的跟脚,沈秋凝却是再清楚不过。宁言哪有什么了不得的传承,原先的他抓只鸡都费劲,还修炼呢?
然而再见面时,这个对修行一道懵懵懂懂的羸弱书生,居然已摸到了炼体关的巅峰,连镜通住持这等声名显赫的四品高手都险些着了他的道。
二十岁出头的七品武者满大街都是,但二十多岁才开始修炼,并且只用半年就达到七品巅峰的武者,那就很恐怖了。
随着年岁增长,人出生时体内带着的一丝先天之炁便会慢慢散去,再加上后天五谷浊物的侵蚀,筋骨经脉逐渐定型,通常来说年纪越大的人越难有气感。
就算走了狗屎运真能开辟出气海,修行速度也会比那些从小夯实基础的慢上许多。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历史上也不乏有惊才绝艳之辈凭借远超常人的意志硬生生逆天改命。
可宁言……
“你能不能跑稳一点,我这有点癫……”
“你戳到我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还挑起来了?你当我是供你驱使的驮兽么!”
“都说了是剑柄!能不能不要再纠结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题了啊喂!”
沈秋凝只看了那对狗男女一眼血压就忍不住狂飙,赶紧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果然!
这种贪图享乐吃不得一点苦的小淫虫怎么看都和坚韧不拔之志搭不上一点关系吧!!
碎空链察觉到她内心情绪的剧烈波动,“你怎么了?”
“没什么……”
沈秋凝深呼吸了几下,神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前辈,你说他有没有可能……”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者受人蛊惑,不小心修炼了某种邪道功法?”
“不知情?受人蛊惑?不小心?”手链只觉得好笑,“你干脆说他不懂事练着玩的得了呗,找那么多借口干嘛。”
沈秋凝像是被人堪破了心事,双颊微微泛红,支吾道:“他、他本性不坏的……”
手链揶揄道:“若他真练了呢?你狠得下心来除魔卫道?”
“那我就!我就把他带回仙音宫,废了他的修为好生看管起来……”
“说到底还是下不去手嘛。”
“前辈……”
“你啊你。”手链无奈得叹了口气:“等把后头那和尚应付过去,老身亲自出手帮你把把关。”
沈秋凝秀美的眉头顿时便舒展开来了,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多谢前辈!”
有了碎空链的承诺,也算去了她一桩心病。
不过在那之前……
沈秋凝定了定神,缓缓摇动起手链,她身前虚空竟倏地裂开一条缝,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亦怜真班头顶!
宁言还在观察形势,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他猛地转过脑袋,最后目光定在沈秋凝的手腕上。
这到底什么宝贝?还能横渡虚空!
“你!放下他!”
亦怜真班登时有些气急败坏,虽然背着这个狗男人让她觉得很不爽,但被人当面抢走很明显更挂不住面子好吧!
沈秋凝没有搭理,再次摇动手链,几个闪身便迅速和她拉开距离。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把他还给我!”
亦怜真班气得当即进入血气化形,两颗小虎牙悄悄从唇边探出头,四足用力一踏,速度竟也是一点都不慢。
沈秋凝这才稍稍回望向身后紧追不舍的亦怜真班,但眼神中依然是轻蔑居多。
呵,蛮子就是蛮子,就连身法都充斥着一股不开化的味道。
“你怎么会和她纠缠在一起?”
宁言一直在缩着脖子装死,听到沈秋凝发问,老老实实答道:“亦怜真班体内有六合雨师令的秘密,想要赢过镜通,胜负手还在她身上。而且她的肉身确实也好用……”
“嗯?!”
“类似刀枪剑戟的那种好用!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宁言顿了顿,急忙扯开话题:“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水陆大会上?”
按照他收到的情报,沈秋凝如今应该在龙门山上才对。
本来他都在盘算等上了龙门山该如何解释,可突如其来的重逢打得他措手不及,要不是因为如此,他先前也不会失了方寸。
沈秋凝缓缓道:“龙门派算到六合雨师令即将出世,可他们最近精力都投入到了三十六乘除魔大会之中,无暇再派出人手,便委托给信得过的大宗弟子,报酬是直指四品的功法《太虚洞室真经》……”
宁言忍不住插嘴:“你们仙音宫又不缺传承,还图他们龙门派的功法么?这事无异于虎口拔牙,太冒险了,你下次可万不能如此莽撞。”
沈秋凝却没有解释,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宁言愣了愣,这会也终于反应过来。
上次见面时她抖出了不少玉简,这说明在分别的这段时日里对方一直都在为他搜罗各路功法,就连那本他练不了的《五龙腾火诀》,说不定也是费了她很多心力才拿到的。
仙音宫自然不缺女子所习练的功法,那她想要《太虚洞室真经》的理由便只有一个……
宁言羞愧得无以复加:“沈姐姐,此番恩情,我真是无以为报。”
沈秋凝脸色陡然一变,冷笑道:“对我无以为报?所以你就把我师妹照顾到床上去了?!”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那晚死在明州城算了,也好成全你们这一段金玉良缘!”
宁言呆呆得看着她,不知为何,表情忽然有些古怪。
沈秋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笑!”
宁言赶忙解释道:“我、我只是想起在我老家那儿,曾经有个姓马的田主宣扬过,九九六是福报。以前我是嗤之以鼻的,你说世上哪有这般无耻之人?竟还把压榨佃户说得冠冕堂皇,活该将这厮挂在路灯上,以儆效尤。”
沈秋凝板着脸,不明白他想讲什么。
“现在我却能慢慢理解了。幸得那晚我在库房里加班,否则我们岂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换个角度想想,这还真是福报呢……”
沈秋凝没好气地吐槽道:“因缘际会岂是人言所能断!难不成你还要去承谢那马员外吉言?”
宁言想了想,回道:“那倒不会,还是得把他挂路灯。”
看着他一本正经胡扯的模样,沈秋凝噗嗤一声就笑出声来,脸上的寒霜霎时融化,好似春花万绽,半弯的眸子中摇晃着点点风情,惊艳而又美好。
宁言心都漏跳了一拍,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称号。
还真是仙子啊……
或许是某人直勾勾的眼神太过热烈,沈秋凝表情一滞,旋即赌气似得撇过头。
才不想给他看!
宁言张了张嘴,忽而幽幽叹了口气:“我宁言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行事也自诩坦荡,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可唯独对沈姐姐,我终究是心有亏欠。因此沈姐姐骂我怨我,责我罚我,我皆无怨言。可、可……”
枉他平时能言善辩,到了关键时刻,舌头却根打结了似得,话都说不囫囵。
沈秋凝轻轻攥起拳头,似有似无道:“可什么?”
她半低着的螓首,目光有些飘忽,像是在闪躲,又像是在暗暗期许。
在期许一个答案。
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会知道呢……
宁言深吸一口气,终于是鼓起勇气:“可唯独我心底的这份情谊,半点都做不得假!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今日我便要和你说清楚……”
淦!最坏也就是被拒绝,怕什么!
“只愿……”
“火烧屁股了还闲聊呢!镜通都快追上来了!你们……唔唔唔!”
诶?刚刚什么玩意,嗖地一下飞过去了?
两人同时愣住了,齐齐转过头,不远处,王仁正捂着吴清的嘴巴,一边把他拖走一边告罪道:“打扰打扰,你们继续……”
经得吴清一打岔,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顿时败得一干二净,不过宁言也没有余力去责怪吴清。
因为他现在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你、你听清了么?刚才,我……”
沈秋凝轻抿嘴唇,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
那个姓吴的扯着个破锣嗓子,一下子就把宁言的声音全盖过去了,她哪听得清。
也罢,强求不得……
“镜通快追上了,那我们也……”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你在说……哈?!”
短短的一句话,直接击穿了沈秋凝的心防,她瞬间呆立在原地,美眸睁得浑圆,久久不能回神。
他他他、他真说出来了??
宁言认真盯着沈秋凝的眼睛,在对方那汪清澈的秋水里,依稀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如释重负得笑了笑,所有的紧张和不安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能现在讲完的话,为什么要留到以后呢?
就这一次,堂堂正正。
“若是你一遍听不清,那我就说上千遍,万遍,直到你听清为止。”
“拳拳之言,皆是出自肺腑!诚诚之心,山海日月亦可鉴!”
“此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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