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大军攻入南阳,荆州一片震动,传言曹军围攻宛城,刘琦独木难支,闹得人心惶惶。

    别驾刘先、东曹掾傅巽等纷纷劝谏刘表,请他调回刘琦,遣使向曹操赔罪,割让南阳以解危机。

    刘表则整日在学宫与綦毋闿、宋忠等撰写,将军政之事交给蒯越、刘磐,不闻不问。

    张机到襄阳为刘表诊治,病情好转之后,便专心著作,不再过问政事,一心要完成他的《五经章句后定》,留于后世。

    经历蔡家之事后,刘表真正明白,此生最大的遗憾,并非荆州,而是他一生心血研究经、易之学讲义未曾成书。

    宋忠见刘表将这些官员驱走,叹道:“曹操觊觎荆州久矣,南阳告急,明公何以置若罔闻?”

    刘表淡淡一笑:“吾父子奉命镇守荆州,生当同治,死当同亡,有何惧哉?只要将这些经典传于后世,此生无憾矣!”

    宋忠抚须叹道:“明公所言极是,吾等著书立传,如同大将上阵杀敌,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表点头笑道:“吾儿长成,已数败曹军,取南阳、擒曹仁,足以傲视群雄,若其败于曹贼之手,亦是天意!若天绝炎汉,人力何能为也?”

    一众儒者听到刘表这番话,顿时摇头叹息,这些年来,若非刘表收留他们,立学官、求儒士,此时生死难料,更别说著书了。

    府衙之中,刘磐得知南阳情报,也忧心不已,与蒯越商议道:“大郎被曹军围在宛城,是否该发兵救援?”

    蒯越摇头道:“大公子早已今非昔比,若未调兵,不可轻举妄动,眼下要紧的是安定境内人心,筹备粮草,保证军前稳定。”

    刘磐问道:“那诸葛孔明,果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蒯越笑道:“卧龙凤雏岂是浪得虚名?孔明我曾见过数次,此人风度不凡,博学多智,非但有管仲、乐毅之才,还曾到武当山求道三年,天文地理、阴阳八卦无所不精,可比张良、邓禹。”

    “竟有如此奇人?”刘磐暗自吃惊。

    诸葛亮的姐姐是蒯良侄媳,再想刘琦为求此人,曾去了两趟卧龙岗,信心又足了几分。

    想到此处,刘磐又道:“听闻前几日庞士元已回襄阳,卧龙既已辅佐大公子,何不再请他出仕,共保荆州?”

    蒯越叹道:“比起孔明风雅严正,庞士元则玩世不恭,要请他出山,恐也非易事。”

    刘磐笑道:“我亲自去请,大郎请卧龙去了两趟,大不了我去三趟就是。”

    蒯越微微点头,忽然言道:“凤雏最好杯中之物,将军若能送些好酒,或许能打动其心。”

    “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去!”刘琦大喜,迫不及待就去请凤雏。

    刘琦让他留守荆州,就是为了安定后方,虽然一样责任重大,但没有亲临前线,总觉得有些遗憾,总算能做一件事直接帮忙了。

    襄阳城内流言四起,暗流涌动,刘琦府中,听到消息的杜灵儿也有些心中不安。

    回到卧房,自妆奁夹层中抽出一封密信,看了半晌,轻咬着饱满的红唇,提笔回复。

    荆州阴雨连绵,柴桑却阳光明媚,鄱阳湖上波光潋滟。

    孙权得知曹操兵进南阳,迫不及待从建业赶来柴桑,与周瑜商议攻打江夏,兴兵复仇之事。

    周瑜此时反倒不急于出兵,言道:“南阳局势未明,不可妄动。”

    孙权疑惑道:“曹操极善用兵,吕布、袁术、袁绍皆为其所灭,量刘琦小儿难与争衡,今被困宛城,存亡未定,夫复何疑?”

    周瑜却道:“主公只见局势,未见兵势也!刘琦奇袭南阳,曹仁、夏侯惇皆败,十余万曹军精锐尽失,今曹操虽声势浩大,却是北方久疲之卒,狐疑之众,一旦遇挫,必将土崩瓦解。”

    孙权听周瑜一番分析,猛然醒悟,点头道:“公瑾所言极是,曹操自去年征平河北,未及休整便南下,军卒久疲,而其所得袁氏之众,也未必尽数归附,实乃一群乌合之众。”

    周瑜冷笑道:“如今荆州万众一心抗曹,连胜之后军威大振,刘备旧部又急于一雪前耻,以虎狼之师抗久疲之卒,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已立于不败之地矣!”

    孙权并不甘心只做个看客,言道:“如今其两军对峙南阳,无暇分兵,趁此良机取江夏,黄祖独木难支,岂非报仇良机?”

    周瑜双目微凛,向孙权抱拳道:“主公若计私仇而顾眼前,某此时出兵,取江夏易如反掌;若欲成大业而顾全局,当需忍耐,以待江东天时!”

    “江东天时?”孙权疑惑道:“公瑾此言何意?”

    周瑜缓缓道:“曹操一心要除刘琦雪耻报仇,调集中原大军近五十万,耗费车马钱粮不计其数,若得南阳及荆州,固然可定天下,然一旦失利,败走南阳,后果将如何?”

    “曹操败走南阳?”孙权一怔,抚须沉吟不语。

    在他心中,曹操已经强大到不可战胜,否则也不会屡次听从旨意,甚至想遣子到许昌伴驾。

    哪怕与刘琦对峙,也能全身而退,源源不断向南阳增兵,荆州迟早不保。

    如果真如周瑜所言,曹操大败而归,非但北方震动,而中原兵马已被抽调一空,岂不是进军徐州的千载良机?

    想到此处,孙权一阵激动:“公瑾是说,淮南之兵?”

    周瑜点头道:“只淮南兵马,未必能拿下徐州,某按兵不动,便是等待时机,顺江而下,水陆并进直取中原。”

    “原来如此!”孙权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先兄曾言,外事不决问公瑾,诚不欺我,若能为孙氏开拓基业,报仇之事容后再图,想必父兄亦能见谅。”

    周瑜淡然一笑,言道:“黄祖已为冢中枯骨,不足为惧!纵然除此贼,江北之地,孤城亦不可守,岂非拱手让于曹贼?吾留其守多活数月,实为阻曹兵也。纵然曹操在南阳获胜,主公自淮南出兵,曹操想要驰援,也鞭长莫及矣!”

    “高,实在是高!”孙权恍然。

    如果没有黄祖在江夏守着,曹军便可顺江而下,直取淮南,周瑜高瞻远瞩,让孙权彻底心服。

    忍不住起身抓住周瑜手臂,豪情万丈:“孤有公瑾,何愁大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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