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怒啸,海面上已然结冰,放眼望去一片死寂,彻骨之寒让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茫茫岸边仅有几个孤独的人影,面前虽燃起一团火焰,却无法驱散这充斥天地的肃杀之气。

    站在这里的正是周瑜和太史慈父子,虽然已怀疑大家陷入阴谋之中,但听说幕后之人竟是吴国太,孙策一世英雄,竟毁于妇人之手,周瑜情难自禁,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醒来后三人到海边遥望东南祭祀,海岸边礁石上垒砌孙策令牌,古锭刀插在石缝中,仿佛那个不屈之人,仰天长啸。

    江东小霸王,竟遭自家人毒手,死后怨气定要冲破牛斗吧?

    寒风料峭,却比不上周瑜此刻心中凄凉,从儿时挚友到生死之交,再到明主贤臣,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却戛然而止,怎能不叫人痛惜?

    太史慈负手而立,轻叹道:“老夫人服毒身亡,仲谋也算无辜之人,情愿将江东让于刘伯玮,以恕其罪。今伯符沉冤得雪,然此事关乎孙家名誉,先主亦当世英雄,家丑不可外扬,都督节哀吧!”

    周瑜非寻常之人,收敛心神,回头看到太史慈须发苍白,苦涩一笑:“子义苍矣!”

    太史慈一怔,旋即大笑道:“大丈夫立功业,岂敢言老?古有廉颇七十征战,今有黄忠、严颜老当益壮。黄公覆亦在淮南响应我等,你我受刘琦昭雪活命之恩,安得不报?”

    周瑜双目微凛,凝视着古锭刀,缓缓道:“伯符虽亡,但你我受托孤之重,当继其志再建功业,他日讨贼兴汉,衣锦还乡,才好在墓前与伯符把酒言欢,否则叫我有何颜面再回江东?”

    “都督此言壮哉!”太史慈点头道:“今曹贼回中原,必有一场恶战,刘伯玮将亲至淮南督战,我等南北呼应,必能完成伯符当年北伐宏愿。”

    “刘伯玮竟去淮南?”周瑜倒有些意外,问道:“不知以何人为谋,何人为将?”

    太史慈言道:“除近侍扈从外,并无他人,皆江东旧部。”

    “哦?”周瑜眼睛微微眯缝着,轻笑道:“刘伯玮倒是好大的气度。”

    太史慈摇头叹道:“今淮南人马实力大不如先前,刘琦若其果真以此兵破曹,孙仲谋……恐要贻笑千年矣!”

    周瑜想先前对孙权推心置腹,却换来此等结局,加之自己和太史慈等险些被害,心中怨气顿生,沉声道:“只合肥一战,还不够么?”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呐!”想起两次淮南之战,太史慈也对孙权统兵大感失望,对刘琦的期待便更高。

    江东惊天阴谋揭开,二人都恍若新生,遂向东南再拜,转身回城。

    周瑜不时回头看着那块礁石,过往之事如鱼虾被藏于这冰层之下,待灭曹兴汉,炎炎烈日,终将消融这一切,那时候泛舟江上,再与孙策遥对明月,共沐清风,了却残生。

    丁奉等人并不知甘露寺内情,以为周瑜往海边,是祭奠吴国太,众人无不为孙权担忧,将东吴交给刘琦掌管,岂不是迎虎坐堂?

    刘璋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竟做出此等昏聩之事,莫不是悲伤过度,乱了心智?

    正埋怨张昭、鲁肃等未尽人臣本分,忽然守军来报,天使驾到,有圣旨降下。

    丁奉诧异道:“吴侯在江东,圣旨怎下到了此处?莫不是连陛下也糊涂了?”

    “承渊慎言!”周瑜瞥了一眼丁奉,冷笑道:“此必是曹贼之计,请进来。”

    不多时使者到府衙,周瑜早已命人准备香案接旨,诏书中直言孙权为刘琦算计,今江东告急,封周瑜为征南大将军、宛城侯,随曹丞相南下征讨。

    周瑜听罢却未接旨,起身言道:“吾主自领江东以来,境内清平,百姓安乐,何须出兵?周瑜世食汉禄,乃是汉臣,而非魏臣,岂能听曹贼号令?”

    使者只是奉命行事,见周瑜动怒,不敢多言,狼狈出城而去。

    丁奉等人更是大骂曹操无耻,挑拨离间不说,竟还妄图让周瑜听他的号令反攻东吴,真以为江东上下都是朝秦暮楚之辈?

    太史慈冷笑道:“莫非塞北之行,曹贼被冻坏了脑袋,竟发此等诏书来?”

    周瑜却道:“曹贼明知此诏无用,却故意为之,必有企图:先前两家罢兵,曹丕表吾青州刺史,曹贼不好出兵,故而下诏,吾若抗旨不遵,便可师出有名矣!”

    太史慈冷声道:“昔日曹贼为报父仇,屠害多少无辜百姓,今其又来,某定叫他再难踏进青州半步。”

    战事将起,周瑜命众将各去准备,多派斥候,操练人马,以便随时出兵。

    数日后,徐盛派人急报,曹操果然奉旨出兵,已到徐州,命夏侯惇往济北一带进兵,先锋程喜引兵五千,已到临淄境内。

    太史慈言道:“曹军屡败于大都督,失了青州,此必是曹贼心中不服,要拿都督开刀,某愿为前驱!”

    “杀鸡焉用牛刀?”周瑜却摆手笑道:“程喜不过手下败将,区区前部,何劳子义出马?”

    太史慈抱拳道:“吾数年未战,正要活动筋骨,甘愿为先锋。”

    周瑜言道:“吾早命徐盛守临淄,承渊前往支援足矣!夏侯惇必不知子义就在军中,待破来敌,那时一齐进兵,再杀夏侯惇一个措手不及。”

    太史慈只好暂时按捺心情,让丁奉上前领命,忽然想起一事,请他将古锭刀带到临淄,交给徐盛使用。

    丁奉疑惑道:“此乃孙家家传宝刀,如同吴侯亲临,当由大都督掌管,为何要给徐将军?”

    太史慈心中暗叹,脸上却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此刀吴国太临终前已转赠刘伯玮,临终嘱咐孙刘和睦,不得内斗,已非孙家所有矣!此刀实刘伯玮赐予徐将军也!”

    “这是为何?”周瑜明白孙权将古锭刀交给刘琦,算是与孙家一刀两断。

    此刀虽对孙家已经失去意义,但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为什么刘琦偏偏要赐给徐盛?

    太史慈也无奈撇嘴道:“刘将军只说:初见徐盛时,便很欣赏他!”

    丁奉接过宝刀,揣着闷葫芦赶奔临淄,传了周瑜将令,又将古锭刀交出。

    徐盛接过宝刀,听罢也莫明所以,铿锵拔出宝刀,见刀刃雪白,如有寒波流转,咧嘴大笑道:“某有此刀,当破军擒敌,不负刘将军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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