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歌声中,韩文广的眼神又看了过来。
“你是觉得他又”韩文广换了一个词,道:“猜到了?”
祁京点头,捂着湿布又咳嗽了几声。
“也是,他既知道我们从南边过来,引我们过去,不可能没有防备”
“你准备怎么做?”
“你说你是锦衣卫千户。”祁京道:“进过宫闱吗?”
韩文广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愧疚。
“为何?”
“我是南镇抚司的千户,这差职,其实是在南面游走只是在崇祯年间被调于京城负责总领西城缇骑,可那时的官署就是如今清廷的銮仪卫署,并未进过皇宫邱兄那时是仪銮宫卫,要是他在,却是能识得宫闱”
说到这,程平也插嘴进来,道:“我与头儿是缇骑出身,主要都在南边的昭狱抓人审人,也就是建奴打进京城的前两年才调过来,那比得上那些一入仕就能领了百户总旗的官宦子弟,就是想进宫,也没那机会,宫里都是大官呢,上面得防着”
“对了”赵石宝忽然说了一句,道:“你婆娘不是大官的女儿吗?不能叫你老丈人帮帮忙”
只这一句,还在一直喋喋不休的程平像是想到了什么,闭了嘴。
“算了,如今不是说这事的时候。”韩文广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祁京。
他一弯腰,忽地朝他一拱手,道:“此事,我们帮不了忙但我可以随你进去,帮你看着陈掖臣我审他已久,他只要说谎我能看出来”
面对这突囧的行礼,祁京却是坦然受之,他与韩文广已快共事了三月,双方的习惯言行基本都已了然,祁京知道他这不是为不认路道歉,而是在感谢
因为韩文广心里明白,祁京说了很多种选择,诸如他们现在就可以退走,或是直接了当的去范文程处交换周吉的遗物,但最后却选了一种为南边利益最大化的。
“只能如此了。”
“你要进宫,是要查清周吉当年的死因?还是说,要打乱范文程的步骤?”
“算是吧。”祁京道:“观他此行,是早知晓我们所以才有诸多安排,但,周吉当年与南边的联系中,可没有大同起义之事”
韩文广点点头,道:“多久做?我去提陈掖臣”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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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京城的另一边,范文程与图赖并肩走着。
“你确定他们要进宫?”
图赖脸上也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惊讶,接着道:“岂不知,多铎的调兵令已将全京震动,都已至此,这小细作还不肯乖乖来见你进了虎穴里还要闯龙潭?”
话虽是这般说,可从听闻姜明这一行细作竟从豫亲王府全身而退时,图赖却并没有怀疑他到底能不能进宫。
“当然,陈掖臣也好,多铎也罢。这小贼子没有信过任何人,想着自己把事情查清,不来见老夫,也是怕了还在老夫的圈套中,把他们继续当枪使。”
“呵呵,他敢来,杀了便是,反正用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我们自有要做之事,你如今怎会为几个小细作挂念起来?”
“老夫说过,万不可小瞧他们。”范文程道:“信阳,大同之事报上来间,老夫便已知狭路相逢,他必定是勇者中的勇者。”
“就这般看好他?”图赖道:“既早知此人的底细,你让他来见你,是否有要招揽他的意思?”
“若是昨晚他来了,倒是有这个可能。”范文程一笑,道:“但也就是没来,让老夫高看了几分,说明此子心志坚定,绝不是单单几个牵引陷阱能逼其就范的。”
“你又猜到了?”图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随口道:“那我们怎么做?也去捉他们?”
“去通知索尼吧,可以动手了。”
图赖面色一惊,却一时间心绪茫然准备了这么久竟是在如今这种时候吗?
而范文程却伸手拍了拍他,脸上却看不出神情,缓缓道:“但在此之前,你先去一趟宫中。”
“作甚?”图赖问道:“这时,不去准备奏疏证据,宁完我已在内阁守了四日,如若要让其先一步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些,去告诉伊尔登,这两天放松御前行走管制,总之不要在皇宫里查。”
“到底要作甚?”
范文程摇了摇头,脚步停下,继续说起来。
“再之后,你便去周吉当年身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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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在司礼监管掌处附近。”
陈掖臣带着耷拉着眼,道:“但我的官职是乾清门行走侍卫,到不了此处。”
“说说里面的概况,你如何进宫,如何从午门至乾清门,路线上的关口有几个,人手驻扎在哪以及他们换差的时间”
陈掖臣遂说了起来,眼神时不时瞟过一旁盯着他的韩文广。
“从午门进宫之前,那里还有人把守,一百人左右,还有些虚额我需出示令牌,然后搜身,接着从午门入宫行过金水河,至皇极门”
祁京一边听着,也一边看着韩文广。
他前世其实是去过清宫的,大概是与陈掖臣一开始说的路线不错,那时,他是以战胜者的身份,所以随心所欲,不用考虑什么路线,可如今他是明廷的细作,时间也已相差三百年,他不确定还是否与记忆中的吻合。
至于韩文广所说的能看出陈掖臣是否说谎,他也曾涉及过这些,可心知,说谎话太容易了,对方是高门子弟,光凭这样看是远远不够的。
“从皇极门之后,便是从皇极殿旁的中右门至后右门,两道门加起来也有百余人左右把守巡查,我经这两道门后就可去乾清门上差,你所要去的管掌处是在西面,虽隔的很近,但仍然要穿过隆宗门后面的数道小门,那里我却不知道详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把我们带进去?”
“什么?”陈掖臣喃喃一句,问道:“你要入宫?”
“说。”
“此事太困难了”
“你没说绝无可能了不是?”祁京道:“有困难就解决困难,说吧,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我几番要救你的原因了。”
“我知道。”陈掖臣叹息道:“之所以说困难,是因为御前侍卫与行走都是家世清白的良身,背后在宫中都有记录,且都一门巡查戍守的人都相识”
“这么说来,你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是,但适才所说的这个”
“没关系,我有办法”
祁京走出了门,回头见韩文广跟在后面。
“我刚才看出”
“算了,既确定要进去,真话假话都没有太多区别,你不必太费心。”
“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韩文广抬头道:“我还是认为周吉已然死了,东西在范文程手里,既是如此,让我进宫查清周吉一事便好,你找个机会趁其不备去见他?”
祁京也在看着他,却觉得韩文广的眼神与当初在肇庆已经变了一样,问道:“你想代替他把图给郑成功?适才不是说了,你在南边的上司不是并不在意此事吗?”
韩文广一愣,喃喃道:“可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这样的只要是能为朝廷有利的不管如何”
“不一样,如果你想把事情做全,那除却查清他的死因,你还要知道他的过去,曾与那些人联系了,做了那些事,谁可信谁又是墙头草,最后还要在这么鱼龙混杂的大城里找到一条可靠的能传递消息的途径并保证隐秘,很困难”
“有困难就解决困难你可否再”
“我答应你,有机会一定会做的。”祁京道:“我适才的意思是,你别做傻事。”
韩文广点头,又道:“你不怀疑陈掖臣这话也是有可能是范文程让他说的?进宫,恐怕也是一个圈套。”
“怀疑,所以我才与他说是去管掌处,但我们实际要去的是质子所聚集的马房”
“你是说姜家的事?”
“嗯,我答应了,说到做到。”
如此一说,韩文广便觉得心里有底了。
“姜之升还活着?”
祁京点头,道:“想清楚了,你与我进去,并没有多大把握”
“能死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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