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文是礼拜六下午三点回到红星试验厂的办公室的。
虽然在沙河居的生活很幸福,但正事儿可不能耽误了。
进了办公室,楚叶子把水泡好,便把这几天的情况汇报了一遍,净是些糟心的事儿。
什么机械工业部的人一天催三次货啦,什么农机部的人来提拖拉机,因为贪图咱们食堂里的菜好吃,在这儿赖了一天了。
连五金公司的人也敢在这儿豪横了,竟然每天中午都过来吃饭,三个人组成的“饭醉团伙”,竟然在这儿喝醉了一次。
气得王胜文真想给在广州的尹经理打电话。
唉,他们交得那点生活费,根本不够成本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鱼吃王八讹!对吧?
行吧,以后来人吃饭必须给干活儿,不干活不让吃饭!
这事儿,以后交给刘岚去管。
吩咐楚叶子把孙伟和肖乔叫过来,还是销死门说话:
“肖乔,一车间塔吊的生产正常了吗?”
肖乔很自豪地说:
“正常了啊,李厂长那边订了四台,已经提走了两台了,煤机厂那边订三台,也是给了两台,机修厂订了两台,给了他们一台。
现在一车间工人的工资啊,都快赶上咱们试验厂了。
没办法,人家郭主任逼着他们加班啊,谁不加班就挨揍。”
王胜文随口就骂了一句:
“我艹,郭大撇子这老小子,这是匪性不改啊,也不怕工人们一拥而上把他给揍了!”
然后指了指孙伟:
“跟你爸爸说说,让他先从厂里的其他车间调配些人过去。”
孙伟嘴里嘟囔着:
“我看够呛,人家他们车间的工人宁愿加班,也不让别人过去,他们一般人都能挣到六七十了。”
“行吧,这帮财迷玩意儿啊,就别管他们了。
肖乔,你把咱们的人都抽回来,我给你和孙伟一个新的任务,绝对保密的任务,你们俩在你们原来那个办公室里干,把那里清理出来。
然后在我原来那个办公室里给我垒砌个池子,我有用。”
说着从包里掏出两份图纸递过去。
肖乔便问到:
“是军事设备吗?”
“不是,比那个还重要,试验出来,会拿去给你妈妈管的那个部门用。”
“啊?还牵扯到我妈那里了?”
王胜文手里的报纸就抽了过去:
“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了再说。”
孙伟在那儿幸灾乐祸:
“该!挨揍了吧。”
“什么破师哥!”肖乔回怼一声。
王胜文很郑重的声音:
“你俩合作好了,平时没事儿研究一下图纸,孙伟你负责准备材料,肖乔你负责零部件加工,然后你俩一起组装起来。
我有空我也会参与的。
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
然后又指了指肖乔:
“我给你说啊,肖乔,这种产品你必须完全掌握起来,算是你塔吊任务完成的很好的奖励。
你要是掌握不好,到时候可是我跟你妈妈的混合双打,还是北京上海一边打一次的那种!”
肖乔也不胆怯:
“放心吧,我一定和我师哥配合好,不会的我们再来找师傅您。”
王胜文扭头看了看孙伟:
“很重要,知道吗?不许泄露出去。”
“放心吧,我们晚上跑肖乔家里去研究图纸。”
“行,那你俩去吧,把杨伟叫进来。”
杨伟不一会儿就进来了,王胜文把一张写好的纸递给他:
“你们今天怎么没出去浪啊?”
“我们不是盘算着明天礼拜天,今天在家安静一会儿吗,正想着明天去哪儿钓鱼呢。”
王胜文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俩,以后上班时间,再看到你把你的车放百货大楼门前,我就踢死你。”
杨伟瞪大了双眼:
“师傅,你咋知道的啊?”
王胜文又踹过去一脚,拿手指着他:
“周一,去找你叔叔,把这种钨钢合金给我弄五百公斤的棒料回来,要机械性能最好的啊。
在那儿靠着他们,什么时候拿到材料,什么时候给我滚回来。
下次见了于海棠我就警告警告她,再这样混日子,就让她从宣传科滚出来出板报去!”
“那还不如让她来跟着我干呢。”
王胜文薅住衣服领子就把他扔了出去:
“滚蛋,必须完成任务!”
……
快到下午五点的时候,梁拉娣才过来,把王胜文拉出办公室小声问:
“家里的女孩儿们说今天晚上就想去沙河居那边玩,我让秦淮茹把车开走?”
“行,你把她叫过来,我嘱咐她几句话。”
秦淮茹过来站到身边,王胜文就把在柴油机厂遇到秦艳艳的事儿跟她说了一遍,然后委托她回老家的时候,把自己对她的规划,跟她父母讲清楚。
得到的是女人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人家艳艳的父母最近进城来儿子这儿了,儿媳妇怀了孕,打算搬过来看孙子,前几天还来家属院看我妈妈呢。”
王胜文听后若有所思:
“唉,不说了,你去了先去女生宿舍找到她,把她带沙河居和那帮女孩儿一起玩玩吧,把消息告诉她就行。”
“我还用把你翠花姨她们从老宅子那边接回来吗?”
“四个孩子全去了?”
“嗯,都要去,都非要去,我们也没办法啊。”
“哦,那就让他们在那儿玩几天吧,你们从沙河居那边回来再说。”
“那我走了?”
“我们也走。”
到了车里,张灵儿问:
“哥,我也想去沙河居去玩玩,行吗?”
“车里能挤下?”
“嗯,就我和宋美淑、宋美媛、王静理还有冉老师,应该没问题。”
“行吧,多带点食材过去,待会儿再从我后备箱里拿点肉和水果,我回来的路上买的。”
“我知道了。
老公,你知道吗,那位白静白大姐,也住咱们家里去了,还跟她姑娘住一个屋,把人家牛丽姐挤到于小群屋里去了。”
“嗯?她没住服装店那个后院儿?”
“她说嫌那边太乱。”
“真矫情,好像咱们院子里不乱一样,甭管她了,爱住就住吧,反正也是她娘俩住一起。”
回到家,给张灵儿从后备箱拿东西的工夫,于佳萌这个俏佳人就迎了过来:
“哥哥,你设计出来的那个婴儿服,挺好卖呢,一块八一套,卖得挺快。”
“呵呵,还没浆洗过,你们就开始卖了啊?”
“不怪我们啊,人家家长说自己拿回家多洗几遍。”
“那行吧,你们随便,反正我也没拿那东西当成主要产品。
对了,你妈呢,听说她也住这儿了?”
“嗯,她和我住一个屋,不过她现在不来,她得等到八点多才能来,她得在那边加班。”
王胜文叹了一口气:
“唉,你这个财迷妈妈,咱们家又不缺她那个钱。”
“嘻嘻,她说要给我攒嫁妆呢。”
“嫁妆,你去了港岛自己挣吧。”
“那边也有活儿干?”
“你去了就知道了,有很多活儿干,不过都不累。”
“嘻嘻,那我好好干。”
……
六点钟,和梁拉娣准时来到民族饭店。
今天梁拉娣又穿上了她那套暗红色的毛呢裙子,特别像一位贵妇人。
水泵厂马厂长早就等在门口,见王胜文来了,赶紧过来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东西:
“王厂长,你还真拿酒了啊?”
“马厂长你坑我,梁区长是我的长辈儿,你让他请我,我这不是犯上吗,今天晚上不用你们花钱,我跟梁叔叔都快十年没见了,今天晚上必须是我请!”
马厂长连忙解释:
“王厂长,你看我也不知道你们这种关系,我媳妇比梁区长小十多岁呢,连她也不知道。”
“操,咱俩差点都掉坑里!”
“说的是呢。”
进了屋里一见面,王胜文赶紧过去握手:
“唉呀梁叔叔,你可折煞我了!婶婶你可不能怪我啊,我根本不知道是这种情况啊。”
梁区长拍着王胜文的肩膀,中年妇女则是握住王胜文的手端详:
“唉呀,你这孩子长得可是越来越帅了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嗨嗨,那时候我也得四五岁了吧?我洪岗弟弟呢,该让他一起过来啊,小时候我们俩总在一起玩。”
“你还记得他?”
“能不记得吗,小时候他总拖着个大鼻涕,拿手拧了就往我身上抹,坏着呢!”
王胜文一句话把屋里的人逗得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
当然是王胜文请客,叔叔婶子一边一个,马厂长和梁拉娣彻底沦为配角,倒茶倒酒都是他俩的活儿。
不过当马厂长打开王胜文带来的酒的时候,被惊呆了:
“王厂长,威士忌和白兰地?”
“对啊,我爸的,上次苏局长去广州跟我爸要,没给,后来被我给他顺过来了。”
梁区长还是有见识,朝马厂长指了指:
“小马,让他们给换玻璃杯,你嫂子今晚也喝两杯。”
马厂长走了,王胜文赶紧说句正题:
“叔,我方案都给你准备好了,拿给你看看?”
“拿啊,快拿来!”
王胜文便从梁拉娣手里接过几页纸递过去。
梁区长看了五六分钟,开始激动起来,搂住王胜文的肩膀:
“都给我们,都给我们,正好你弟弟六月份就从部队回来,你兄弟俩一起干!”
婶子也把纸拿过去看了一会儿,盯住王胜文的脸看:
“胜文,这几年你变成这么厉害了,这些东西你都做出来了?”
梁区长便一把把纸夺过去:
“梁翠芬,你说什么呢,这拖拉机人家厂里一大院子呢。这个洗衣机,人家苏局长家里早就用上了,老苏嫂子一个劲地夸奖胜文孝顺。”
王胜文扭头看了看梁区长:
“叔,有厂房吗?”
“有啊,八百平方厂房,我们有六个,六百平方的也有四个,都是小日本子留下的,明天带你去看看?”
“不是叔,不用看,我还能不相信您吗。
等周一啊,我派我的徒弟过来规划一下,我那儿有些设备,直接拉过来就可以干。”
“呦,能这么快?”
“拖拉机最多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投产,洗衣机的话可能时间会长一些,也不会超过半年。”
“那咱得需要多少工人啊?一千个够了吗?”
“叔,你没搞过工厂,不懂这些。
我跟你说啊,我计划的规模是,一天生产四十台拖拉机和拖斗,农林部从我们这边拿产品的计划价是八百七十。
所以一个月,这个厂的产值是九十多万,一年就是一千多万,你给我一千个工人,是想把他们累死吗?
这种规模的工厂,按国家人员配置标准,人员总数至少不低于七千人。”
婶子一声惊呼:
“啊?这么多人?”
王胜文点点头:
“嗯,还不包括洗衣机厂的用工。”
梁区长马上就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唉呀,压力很大啊。”
正在倒茶的梁拉娣马上说了一句:
“要不让大兴那边分担一部分?大兴那边可是也跑了我们那里好几趟呢。”
梁区长马上紧跟一句:
“那怎么能行,他们能有我们爷俩的关系铁?胜文你说对吧?”
王胜文也跟上一句:
“区里压力大不是还有市里吗,你看首钢几万人呢,区里还不是没有压力。”
这下婶子赶紧拉住王胜文的胳膊:
“别别别,胜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跟婶儿出来,婶子有话跟你说。”
说着拽起王胜文就来到饭店的一个空房间,进门就问:
“胜文,真想跟你叔叔合作?”
“我写的那个材料您不是看了吗,就是跟石景山区合作,水泵厂我都没提。”
女人便是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又问:
“你的养父叫王润和?”
“对啊,我爸他们兄弟们,就是按和气生财取的名字。”
“你养父是烈士?”
“当然了,抗联烈士,政府给发的证书我在家供着呢。”
女人便笑了:
“这下,婶子就办对了,我跟你说啊,你养父还给你留下一处宅子,就在老山西街那儿,明天上午你自己过来,婶子带你过去看。”
“行啊,那可太谢谢您了。”
“这孩子,你养父给你留下的宅子,我只是给你维修了一下,谢我干嘛。”
“不是婶子,你得让洪岗赶紧回来啊,我们兄弟俩还得一起干事业呢。”
“他得六月份才能回来,赶得上吗?”
“行啊,先给我干这个拖拉机厂的副厂长,我带带他。”
“他这么年轻能行吗?”
“婶子,您别看不起人行吧?我才比他大一岁,我都是红星轧钢厂的厂长了,人家怎么就不行了?您这思想得改变!”
“你可得好好带带他。”
“肯定啊,只要他以后不再往我身上抹鼻涕就行。”
女人便宠溺地拍了他两巴掌:
“油嘴滑舌的!”
“婶子,明天去哪儿接你?”
“九点,还在这个门口。”
“好嘞。”
“走,咱娘俩去喝一杯!”
“我敬您!”
……
酒,喝了挺多,话,说的更多。
直到马厂长喝醉了也没明白过来,这次,没他什么事儿了。
回家的车上,开车的梁拉娣有些心疼自己的男人:
“你看你,喝这么多,回家我给你泡泡脚解酒。”
“姐,这不是碰到长辈了吗,我跟他们还住过一排窑洞呢。”
“马厂长还不一定怎么去局里告状呢。”
“他不敢,那样他就死定了。”
“你跟苏局长沟通过了?”
“你个傻媳妇,不跟苏局长说好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能做主吗?”
“嘻嘻,总跟不上你的脚步。”
“你跟这个干什么,很累。”
晚上洗脚,白静也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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