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妄不愧是见多了大场面的人。
饶是顾昭昭不给他面子,他也没什么怒气,面上一派祥和。
他从腰间拿出那枚蛇纹玉佩,用力一推放在桌上滑过去。
刚好碰到顾昭昭的胳膊肘停下来。
“什么意思?”顾昭昭半垂着眼睛,看着光泽温润的黑玉。
“一个承诺。”
“拿着它随时和我换一个承诺,言出必行。”陈妄淡淡道。
顾昭昭轻笑一声,拿起那蛇纹玉佩,透着光能看见其中蛇纹仿若活过来一样在游动。
“说,什么事。”
随手将那玉佩放在芥子袋里。
承诺不承诺是其次,这玉是真好看。
陈妄见人不像之前那样一身怨气地不待见他,放下杯子目光灼灼看向她,“移步。”
顾昭昭伸手做个请的手势,跟在陈妄后面大摇大摆出去了。
身后的云溪瘪瘪嘴,“这就走了?”
陌玄机一脸复杂地点点头。
顾昭昭跟着陈妄来到地牢外一方院落,看起来像他个人休息的院落。
视野开阔,朱漆碧瓦。
顾昭昭站在院落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吧,想问什么?”
顾昭昭以为他会问鹿胎丹,再或者问天工阁。
“重云仙尊不是原来的重云仙尊。”
陈妄语气没有半分疑问,目光沉沉盯着顾昭昭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才发现?”顾昭昭嗤笑一声,她还以为就她知道呢。
不过这么天方夜谭的事,她说了也没人信。
因为如今的重云仙尊也并非别人假扮,偏偏也是他本人。
听见顾昭昭这么说,陈妄反而松下一口气。
只是他仍然有疑问,原来的重云仙尊哪儿去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陈妄顺着顾昭昭的话继续问。
顾昭昭大概看累了,曲着膝盖坐在地上,也不在乎陈妄想要套话存着什么心思,自顾自说道:“从他突然出现要置我于死地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是。”
“哦?何以见得。”
顾昭昭一副你傻呀的表情恨傻儿子不开窍般地看着陈妄,“我这样的天才弟子,他八辈子都求不来,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想要对我下死手。”
陈妄一脸无语,他想收回他的蛇纹玉佩了,还来得及吗。
“这算什么理由?”
“那你抓我进来用的又是什么破理由?”顾昭昭斜睨他一眼。
陈妄却突然低低笑出声,那声音从他胸腔震动而出,十分悦耳。
“之前怎么没人说过你是个如此有趣的人。”
“那你之前听到的都是不实传言。”顾昭昭无语道。
“我今日去见了重云,感觉他陌生又熟悉。”陈妄将自己的所见所感说给顾昭昭,“你知道吗,他像换了个人,明明是同一张脸。”
说着陈妄又摇着头,“也不算同一张脸,他如今的脸更冷漠阴沉,看起来反而更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顾昭昭:“那你知道他掌握时空法则的事吧。”
陈妄疑惑转头,“你不会要告诉我,他样貌变得更年轻是因为修习了时空法则吧。”
他一脸不信。
随即又皱着眉自己推翻自己,既然是时空法则,也说不定会改变人的身体状态。
顾昭昭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那你对时空法则的了解也太随便了。”
“说的好像重云修炼时空法则是为了长生不老一样。”
陈妄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错的太离谱,于是催促顾昭昭,“你卖什么关子呢。”
顾昭昭吸了一口气,也不管陈妄信不信她,“时空法则既然能实现空间瞬移,那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也能实现时间的变换呢?”
“时间之力不属于时空法则,就算时间能快能慢,难道此刻的重云和下一刻的重云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吗?”
“不是这一刻和下一刻,是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
“是这一世和下一世。”
“是觉醒天魂的重云和无数个普普通通的重云。”
顾昭昭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猜想。
这是她在地藏阁看见“三世因果”时想到的,三世不止过去世、现在世和未来世,而是指轮回的生生世世。
陈妄一惊,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你是说轮回中的人出了差错?”
顾昭昭低垂着头,“我的猜想是重云的天魂挣脱了天道规则的束缚。”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她的天魂也是这样的存在。
是因为领悟了时空法则所以挣脱天道束缚,还是因为挣脱了天道束缚而领悟时空法则呢?
顾昭昭心中疑惑,却并未将疑问说出口。
“如今的重云可能是其他世界的重云,或者某一世轮回中的重云,那原本的重云呢?”
陈妄心上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想找的一直都是原本的重云。
“死了。”顾昭昭红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让陈妄心凉半截。
“沉渊透露过他打伤过我师尊,但是这个重云明显和原来的我师尊不一样,他既然敢大摇大摆出现,也就意味着我原本的师尊早就不在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如今的重云明明漏洞百出却无所顾忌。
陈妄几乎是瞬间就想到冥界,既然重云摆脱轮回的束缚,他的神魂在各界之外飘荡甚至能随意闯入各界,无视天道规则,至少说明轮回之路出事了。
陈妄还想再问什么,却见一道金光闪过,直直落在执法堂门前。
他立刻起身,顾昭昭跟着一起。
却见他脚步停顿。
顾昭昭急忙道:“既然把我放出来可不能再关回去了。”
用完就丢你还是人吗?
陈妄手一招,角落里立刻窜出两人,“带走。”
“是。”
顾昭昭瞪着陈妄大步流星的背影,再次华丽丽被“请”回地牢。
桌上破旧的瓷杯已然换了一整套干净崭新的杯具。
顾昭昭气急,一脚重重踹门上发出“哐当”一声,“杀千刀的陈妄!”
陌玄机在一旁已然悠哉悠哉喝上新泡好的茶。
云溪趴在桌子上抬眸望来,“大师姐,你教我们的,既来之则安之。”
她乖巧地学着陌玄机泡了杯茶,弯着猫眼递给顾昭昭。
被顾昭昭一饮而尽。
“我还教过你无毒不丈夫,不狠不女人呢。”
“我还教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呢。”
“我还教过宁可你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你呢。”
顾昭昭放下茶杯,仍然觉得恨不得痛打那过河拆桥的狗东西。
云溪忙打断,仍然是那双清澈无辜的眸子,她却用最纯真的语气道:“可是大师姐,你不是还说遇事要忍,出手要狠,善后要稳吗?”
“现在不就是我们该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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