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当晚特别黑,黑得人遍体生凉。

    “晓蜜,你饿不饿?”林青鹿从“包裹里”摸了一只蜡烛出来,点燃了一朵小小的烛火。

    “姐、姐姐,我不饿,我、我不饿……”

    晓蜜吓坏了,面对这样的天地伟力,哭都哭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抱着林青鹿,生怕离开她。

    小黑和大黄两只狗子也紧紧地靠着主人,似乎想要汲取一丝安全感。

    她甚至还看到了不远处的白鹅和牙齿打战的大黑。

    林青鹿不知道具体震级有多少,根据前世看过的视频,应该在七级左右。

    尽管前世经历过地震,此时也心绪烦乱,胡思乱想个不停。

    天灾之所以被称为天灾,就是在那一瞬间让人觉得这灾难的力量强大酷烈,人的苦难和悲伤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她回抱着怀里不过刚长了一点肉的小姑娘,只希望她们能够快点熬过这一劫。

    地震发生的时候正是酉时末,也就是六点左右。

    太阳马上就要落下,人们大多已经回到了家。

    地震来临时有一两次微小的震动,有人反应快跑到了院子里,有人却在迟疑和迷惑间被压到了倒塌的房间里。

    后来,地震的震动让人丧失了冷静,只留下了惊怕。

    直到第一波强烈的震动停歇,才有人痛哭呼嚎的声音传来。

    万籁俱寂,只有伤痛之人的呻吟在,显得特别悲惨和惊悚。

    接着就是第二次震动、第三次……

    声音就渐渐少了,轻了,停了。

    深夜里,震动基本上停止,人们的声音才从四面八方传来。

    原书中,这次地震的震中应该在玉华州的北边。

    望山县靠南一点,相对震级不是最高。

    书中说过,“那一日,呼连山脚下,烟尘弥漫,泥土砾石倾斜而下,掩埋了附近已然空旷的民居。

    城北贫寒人家搭建的棚子,也在剧烈的晃动中毁于一旦。

    望山县北边的河源县,一道巨大的地缝裂开,吞噬了此前在此生活的十来户人家。

    房屋瓦舍,被夷为平地。

    万家悲号,百姓恸哭,千里之地皆有震感。

    各地飞马前往春宁司禀报受灾情况。

    而有些流民已经揭竿而起,打的就是“昏君无道,天降灾殃”的旗号。”

    这只是一小段陈述的语句,而震区百姓的惊惧和痛苦隐藏其中,不被看见。

    天明的时候,又来了一次强震。

    林青鹿抱着晓蜜,由衷希望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天色终于渐明,后面的珍珠巷有妇人悲痛的嚎哭,林青鹿一个机灵惊醒过来。

    院子里看起来很是凄惨,牲口棚子和鹅圈塌了,红薯地也有一处地皮拱起,形成一处鼓包。

    后院墙倒是还立着,但已经出现多处裂痕,再有两次估计就要塌了。

    晓蜜抖着腿往边上走了走,才找回了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小黑和大黄都在旁边趴着,没怎么叫,也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

    大鹅们一个挨一个,身上全是尘土,简直成了灰鹅。

    最远处的大黑忍不住饥饿,甩着尾巴去扒着棚子角吃草料去了。

    “哎哟,咱们留着浇地盛水的大瓦缸已经全震坏了,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还有半缸水。”

    晓蜜心疼坏了。

    “用水打湿布巾擦个脸,过来喝点水。”林青鹿招手。

    事已至此,人没事就是好的。

    两人擦了手脸,凑合吃了点林青鹿收拾的炒面,又喝了水囊里的水。

    “姐姐真细心,还记得给水囊灌水。”晓蜜无意中说。

    “哪里,我原准备夜里喝的,最近夜里总是容易渴。”林青鹿将她糊弄过去,又想起将自己惊醒的声音。

    那哭声响了一忽儿就停了,看来珍珠巷恐怕有人伤亡,不知道他们巷子里其他人怎么样了。

    林青鹿觉得稳当多了,隔着墙问过了邻居,齐家上下都无事,郭家也无碍。

    大家忍着焦灼,胡乱吃了些东西,仍旧在原地等待。

    之后断断续续有余震,一直持续到了中午,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齐伯兴回了县衙。

    到了那边才发现,县衙塌了,所幸住在县衙后面的眷街的官员吏目家眷基本无碍,只是有几家孩子受了惊吓,大哭不止。

    县衙后院的一座书房,县太爷、主簿和县丞正在和一位将军议事。

    “望山县经此一难,要恢复到以前,恐怕没有个两三年是不成的。”县令程有为苦笑一声。

    “县爷,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救治受灾民户,并请县内大户施放救济,并召集工人劳役尽快修缮慈幼局、善堂、义庄、以及收容受伤百姓的棚区。”

    主簿范成是个务实的,说的也都是中肯切实的话。

    “好,这件事你和徐鲁先行带人施为,我和沈千户有事要谈。”

    于是齐伯兴等县衙差役和帮差便跟着范成和徐鲁分成了四班,从城里四个方向开始查勘民户损失伤亡,并且开展挖掘搜救工作。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人们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温度居然降下来了,甚至比往年还要凉快一点。

    然而谁也顾不上高兴,民众自发组成了挖掘队,拼命的挖自家、挖邻居,抢救财产,寻找有用之物。

    石通巷子还好,除了陈家临街的一面墙塌了半截,别家建的都挺结实,挺多瓦片掉了一些,房屋完好,也没有人员受伤。

    属下走后,程有为对着眼前带着一股凶悍之气的武官说道,“沈千户,你说的可是真的?”

    救灾之粮,产量上千斤,听起来太像天方夜谭了。

    “我南军屯田中已经栽种,出苗和成活的占九成还多,若收获时果如书中所说,那么就按今日所说,提供一部分种子给望山。”

    “不仅如此,我们南军也会帮助望山县管理治安,惩恶追凶。”

    边军和民县本有天壤之隔,现在望山被如此厚待,对方必有所图。

    然而他真能拒绝这样的示好吗?

    程有为扪心自问,他虽然不是个清官,但是绝对不是忍看世间成炼狱的铁石心肠。

    罢了,北边的人都往这边涌来了,若是光靠他,是保不住眼前这座残城的。

    “好,多谢沈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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